第17节(2 / 2)

不驯之臣 布丁琉璃 2419 字 16天前

裴敏笑容一僵,忙以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跳着后退一步,看了眼四周惊魂甫定的花娘和恩客,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小和尚?”

平日里轻佻不羁的女人,这会子反倒害羞起来。

贺兰慎抬眸,眼尾的朱砂痣映在橙红的灯火下,像是一点妖冶的血。可他的神情是清冷干净的,坦然道:“看看你的伤。”

“你不追细作了?这么大一桩功绩,你不要了?”裴敏连连发问,又惊又气,心道:这小和尚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而不懂得分轻重缓急了?

贺兰慎不语。细作有严明和沙迦的人在追,而裴司使身边则只有他一人,若将裴敏一个人丢在此处,万一细作回来寻仇,她难逃一死。

想到这,贺兰慎执意撩起她裙摆一角,见到她红肿透紫的脚踝,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些,道:“我不认为同僚的性命,比不上一桩功绩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裴敏:没有看到贺兰真心的女装,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沙迦:+1

裴敏:不过作者告诉我,这次虽然没看到他的女装,但以后会看到些更刺激的东西……

沙迦:………………………………我不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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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此时已宵禁,坊间大门紧闭。

街道空荡无人,深蓝的夜色铺展于眼前,有着与销金窟内迥然不同的寂静安宁。短短二三十丈远的距离,裴敏走得异常艰难,额上疼出一层细汗。

她实在走得痛苦缓慢,约摸着伤势加重了。贺兰慎停下脚步,低声道:“等等。”

说着,他将裴敏换下的衣物包袱交到她怀中,而后朝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她蹲下身道:“宵禁后车马不行,我背你。”

道旁的灯笼摇曳,少年的肩背算不得十分宽厚,却挺拔有力。裴敏扶墙单脚站立,身上落着一层晦暗的光,揉了揉鼻尖讪笑道:“倒也不必如此……”

贺兰慎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回首,又重复了一遍:“上来。”

一个走不稳路的瘸子,再拒绝就有些矫情了。裴敏向前,犹疑着趴在他背上,双手松松环过他的脖子,有冷淡的木香萦绕鼻端,那是属于贺兰慎衣襟上的味道。

“其实,你大可以去追突厥人,我在平康里等你们归来便是。”裴敏在他耳畔说。

贺兰慎从鼻中发出一声极浅的闷哼,反手托着她稳稳起身,沉声道:“平康里鱼龙混杂,恐细作狡兔三窟,伺机报复。”

背上有些许颠簸,裴敏气息略微不稳,长长‘哦’了声,望着他干净的脖子和耳垂道:“你倒挺细心的,总让我怀疑你的年纪……对了,你究竟多大?”

贺兰慎呼吸平稳,淡淡道:“净莲司的情报网冠绝大唐,裴司使何必明知故问。”

裴敏笑得花枝乱颤。

属于女子的柔软就贴在背脊上,贺兰慎却无半分狎昵不堪,只停住脚步皱眉道:“莫乱动,当心掉下去。”

“十九岁,出佛门,居高位,当真风华无限。”裴敏伤了腿也不老实,思绪跳脱,忽而又笑着感慨道,“只是你这般施救,算不算破了色戒?”

她对小和尚“破戒”之事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贺兰慎安然不动,反问道:“裴司使是‘色’?”

裴敏佯做大惊:“我没有色?”

夜风吹来,远处的花香浮动,连星子也仿佛摇摇欲坠,唯有贺兰慎清朗的声线稳稳传来:“色是空,是虚妄,可裴司使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色’,还是不是‘空’?

“听不懂。”话虽如此,可裴敏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止不住嘴角上扬。

她的面色在月光下尤为莹白,没有什么血气,可嘴唇却花瓣鲜艳,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贺兰真心,你可有心仪之人?”

“没有。”

“所以说,佛家的清规戒律最是烦人。”

裴敏低低一笑,漫不经心道:“若一人尚不能爱,如何爱众生?”

她总是有许多标新立异的歪理,叫人认同也不是,反驳也不是。贺兰慎稳稳走着,剃度干净的鬓角有汗水晶莹,回答:“大爱,不与小爱同。”

裴敏道:“爱不分大小,没有高低。没有七情六欲的‘善’是伪善,是高高在上的怜悯,只有爱过恨过,体会众生之苦,方能与之共情……可你们偏偏闭了心、绝了爱,永远都不会明白。”

贺兰慎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竟觉得她说得有几分在理。

可是,怎样才是才是‘爱’?

这个念头如风过心湖,又起了涟漪。

平康里与崇仁坊之间的夹道旁长了一棵五丈多高的巨大梨树,据说还是开国之初便存在了,此时枝繁花茂,风一吹,落花便如夜雪洋洋洒洒,地上积了一层极厚的梨白。

夜空黛蓝,月色皎洁,梨花飞雪,微凉的花瓣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满身馨香。裴敏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不曾赏过花看过月了,那段英姿勃发、鲜衣怒马的少年意气仿佛还在遥远的前世……

她其实,是有些歆羡贺兰慎的。

“裴司使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寂静中,贺兰慎的声音更为低沉。

裴敏的眸中盛着月光和梨白,笑意依旧,顽劣道:“年少鲁莽,谁没有一点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