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脚步朝着停尸场那边走,到了地方的时候立刻就被眼前看到的场面震撼了,也吓住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心性足够稳定的人,纵然谈不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不会随随便便失去理智。
可是这里看到的,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到处都是尸体,甚至没有人整理摆放。一堆一堆的,多的堆积了上千具,少的也有几百具,就那么散乱的堆积在那,好像稻草堆一样。外面的尸体堆看起来还好些,只是血腥味很浓。越往里走,那种腐臭的味道就越是浓烈,让人胃里一阵阵的翻腾。
因为连续不断的战斗,兵力严重不足,所以根本抽调不出人手来掩埋这些尸体。哪怕已经入冬,停放超过七天的尸体还是腐烂发臭。
更何况,这里堆积着的不仅仅是七天的尸体。
安裁臣不得不继续往前走,先生是十几天前战死的,尸体堆积的地方不在最外面。十几天前的尸体早已经开始腐烂,尸液混合着血腥味的那种刺鼻的味道钻进脑子里就让人几乎崩溃。一群一群的乌鸦在天空上盘旋,每一个尸体堆上都有乌鸦在啄食尸体上的腐肉。
太多了,根本就无从找起。
一个没了左腿的老兵拄着拐杖走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你找谁?”
“我是白胜书院的弟子,白胜书院教习方坦之十几天前战死在秦关,我想带他的尸体回去。”
“十几天前啊。”
那老兵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指了指远处:“跟我来吧,大概在那边。”
他带着安裁臣一路往前走,踩着尸液和血水混合着泡透了的土地,鞋底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老兵带着安裁臣走的是小路两侧都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尸体堆,那些尸体随意的扔在那,有的胳膊耷拉下来,有的则是脑袋耷拉下来。
在路边有一颗人头,上面的血肉已经被乌鸦啄食的差不多了,眼眶里少了一颗眼球,另外一颗眼球孤零零的充满了怨气的看着天空。
迎面走来几个身穿缉事司官服的人,看到安裁臣之后还算客气的点头示意。安裁臣发现前面被清理出来一片空地,更多的缉事司的人守在那。
大概有几十个人,胳膊上缠着黑纱。一个看起来年纪在三十几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站在那,抬着头看着天空,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落雨,第一滴雨点就打在他的脸上。
后面的空地上用木头搭建了一个小小的灵棚,里面放着一口很薄的棺材。看起来那像是用哪家的门板拆下来钉上的,一侧还贴着福字。
多讽刺。
安裁臣预感到了什么,快步走过去闯进了灵棚,棺材里就是方坦之的尸体,可却是趴着的,脸朝下。
安裁臣心口里一股火涌上来,紧跟着就一口血从嘴里溢出来。
趴着,多么的不敬。
可正因为趴着,他看到了先生的致命伤就在后背,对着心脏的位置。伤口很宽,很长,像是一道刀伤。两边的肉翻起来,已经开始腐烂了。
安裁臣猛的转身往外走,那个缉事司的中年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去干嘛?”
“讨公道。”
安裁臣的身影消失不见,下一秒已经在关城将军府门口。
“让开。”
安裁臣的脸色很白,好像纸钱的颜色。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这样的大师兄
守在关城将军府外面的那几个士兵看到安裁臣又回来了,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你是不是有病?”
其中一个士兵跨了一步拦在安裁臣身前,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安裁臣:“是不是在停尸场里没找到你那个什么白胜书院的先生,准备来将军府撒野的?我告诉你,这里不是燕城,你们白胜书院的弟子再体面,在这也狗屁不是。”
砰!
几个守门的士兵不知道怎么就飞了出去,每个人落地之后才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个在关城正北城外,一个在关城正南城外,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都已经飞出城至少五里。这个力度这个距离,如果安裁臣想杀人的话,他们早就已经烂成了齑粉。
可安裁臣不想杀人,哪怕他的怒火已经烧的几乎穿破了胸口,他还是不想杀人。
安裁臣迈步走进将军府,里面的士兵们已经开始朝着这边聚集过来,无数的弩箭已经抬起来瞄准了他,只待一声令下就能万箭齐发。
“你是谁?”
一个身穿铁甲的边军副将从里面大步走出来,脸色不善的问了一句。
“白胜书院,方坦之先生门下弟子安裁臣。”
“噢?接方先生的尸体回燕城的是吧。那尸体已经不归我们保管了,缉事司的人接手,就在停尸场那边,你只管自己去要就是了,为什么来将军府里闹事。”
“先生的致命伤在后背。”
“那又怎么样?”
“谁杀了先生?”
“我怎么知道谁杀了方先生,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也很想把这个人找出来。致命伤在后背不算什么,我们的将士有多少人浑身都是伤,连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都没有。方先生以一敌百,以一敌千,被人围攻之下伤在后背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
“为什么先生会以一敌千?”
安裁臣往前迈了一步:“先生在秦关门外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我们?我们在忙我们的事。我们是守着秦关的,不是守着方先生的。方先生的死我们也很伤感很遗憾,但你这样咄咄逼人是想说方先生是我们害死的?”
“当日城门守将是谁?”
安裁臣问。
“就是我。”
那人微微昂着下颌:“我叫田勇数,当日秦关正门当值的人就是我,你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