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刀子就要往下劈,可是脖子上忽然一凉。
陆明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上很湿,然后血就一股股的流下来。他手里的刀子当的一声落在地上,他双手捂着脖子连连后退,想说话却根本就说不出来了。
王岩山的手里多了一柄短刀,和之前那四个死了的的修行者一样的短刀。
“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收你的钱,不管你怎么拉拢都拉拢不过去吗?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弟子。”
王岩山看着陆明冷冷的说道:“我当初真的不该用你,你毁了我辛辛苦苦打拼来的一切。”
陆明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后倒了下去,血很快就把他倒下的那地方染红了。王岩山转头看了看那些当兵的,脸色阴沉:“你们想杀我?一群蠢货!你们真要是挡着国公爷的面杀了我,国公爷真的会留下你们?”
他看向安争,安争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王岩山也笑:“就知道会是这样......用一个人活命当诱饵让陆明和我反目,然后国公爷你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两个人杀来杀去,最好都死了才好呢对不对?还省的你动手。国公爷,有几句话我知道说了也没用,但我还是得说......我是个修行者,一个小的不能更小的宗门的门主,那四个,都是我的弟子,我也只有那四个弟子。”
“当初我就说过,跟着我没前途,他们都忠义,所以怎么都不肯离开。后来我想,我们这样的小宗门,你说想要出人头地,能干什么?只能想办法当官对吧。”
他指了指那死了的人:“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安争指了指马车上坐着吓坏了的夫妻:“从你开始祸害百姓的时候,结局就写好了。”
王岩山摇头:“那可不一定,你以为世上的当官都是你安争?不不不,他们都是我王岩山。若不是遇上你,我的结局不是这样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小怕怕
王岩山的话让安争的心里有些触动。
是啊,天下之大,无论是燕国还是其他国家,哪怕是大羲都一样,是他安争这样的人多,还是王岩山那样的人多?
王岩山指着那些远远的围观的百姓:“你在为他们做事?你觉得他们值得可怜吗?一群根本不值得怜悯的东西,他们的存在,本来就应该处在最底层。他们的骨子里都是奴性,你不鞭打他们,他们脊背都痒痒。这样的人,你给他们自由?别闹了,自由?给他们一点好脸色他们都能翻了天!”
他看向安争:“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你是强者,名副其实的强者。我知道反抗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我不是陆明那样的蠢货。我是肯定要死的,但在我死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
他似乎是有些累了,在地上坐下来,似乎不再重视他那身干净体面的锦衣。
“国公爷,你觉得你那一套能治理天下吗?这天下,大部分都是愚民,你越是宽松,他们越是觉得你好欺负。人就是这个操行......当坏官,那些人被欺负了,但服服帖帖的。但一个所谓的好官,被欺负的就是当官的。你高高在上,不懂得怎么和这些愚民打交道。”
安争摇头:“我比你知道。”
王岩山道:“算了,我也没必要和你说这些。我这些年在怀安县,如果是从一个当官的角度来看,我做的还算称职。这么多年,朝廷的钱粮赋税我一点儿都没少过。户部为什么给我嘉奖?是因为整个大燕,能像我这样一年一年一点儿亏空都没有的地方官不多!你也是当官的,那你来仔细想想,你应该站在当官的角度来办事,还是那些愚民的角度?”
杜瘦瘦骂道:“歪理邪说!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王岩山:“你当然可以杀我,杀了我的话,也能随便找个人来接替我的位置,但我可以把话说在这,谁也不如我。”
安争:“说遗言吧,这些话我不想跟你解释,解释只给能听懂的人。”
王岩山将手里的短刀丢在一边,语气平静:“其实我始终觉得这个世道不公,我做的当然也是不公的一种。如果我不死的话,我觉得将来我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宰相。做为一个修行者,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到达什么了不起的地步,但是对于权力来说,我比大部分人都知道怎么使用。”
他指了指安争:“不公的一种,是你这样的。你年轻,修为天赋好,所以年纪轻轻就成了高手。而你命还好,你年纪轻轻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在这个高度,还让别人怎么活?”
安争笑起来:“这句话你说对了,我就是要越来越成功,我越成功,你们这样的人死的越多。”
王岩山:“可以谈个条件吗?留下我的家人,我死。”
安争问:“那么你是愿意以一个修行者的身份跟我说这句话,还是一个当官的?”
王岩山苦笑:“当官的?那我就要被满门抄斩了吧。”
他跪下来,磕头:“修行者!” 安争点头:“好,修行者的江湖,祸不及家人,你死吧。”
王岩山将短刀捡起来,一刀戳进自己的心口,连犹豫都没有。他的身子往前一低,脑袋顶着地面倒了下去。那些守军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们想反抗,可是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想跑,跑的了吗?
安争看着那些当兵的摇了摇头:“我尊敬每一个军人,但你们不是军人,所以连自杀的权利都不给你们。”
他一摆手,九幽魔铃响了一声。
所有人都昏迷了过去,却没死。
安争看了看县丞宋之海,那是一个可怜人,但是安争对这样的人并不同情,一点儿都不。宋之海这样的人应该没有做过恶,但是他妥协。不但在那些百姓被欺压的时候妥协,在他自己被欺压的时候也妥协。
安争看着他,冷笑:“你是一个投机客。”
宋之海的脸色变了,纸一样惨白。
安争语气冰冷的说道:“不要以为你刚才表现的那么大义凛然我就觉得你是个合格的为官者,你那大义凛然只是做给我看的而已。你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饱受委屈但一直坚守着为官者底线的好人,呸。”
安争呸了一声:“你是个垃圾......你用被欺压不反抗来换取的是什么?是你的官位,因为觉得你好欺负,你没威胁,所以王岩山才会把你留下继续当县丞。如果你真的有骨气,哪怕不反抗,也带着你的家人走了。可你没有,让你的家人跟着你一块吃苦受罪,满足的只不过是你那对官职的贪恋罢了。”
宋之海的身子颤抖着,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安争道:“你是一个好戏子,演技真不错。你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应该就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对不对?可惜,我没被你感动,哪怕你穿着一件带补丁的官服。”
“但是。”
安争看着宋之海说道:“我却不得不用你,因为不用你我没有人可用。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怀安县的县令,你是我亲自任命的第一个为官者,所以我日后会死死的盯着你。你不是会做戏吗?那就一直做下去。”
他指了指那一地倒下的士兵:“你召集百姓把人都捆起来,然后在城门口挨着个的砍了脑袋。几百个人而已,杀不了多大一会儿。谁来杀,你一个一个的去挑。怀安城里谁被欺负的最狠,你就让谁来砍了这些人的脑袋。大概五百人的守军,二百多个泼皮无赖,你就找出七百个人来砍头,一个砍一个。”
他走到宋之海面前,蹲下来看着宋之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安排吗?”
宋之海连忙垂头:“下官不知。”
“因为我想让你害怕......那些被欺负的人手上染了血,杀过人,他们就知道了如何去反抗。一旦你和王岩山走同一条路,那么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去想,我们能杀了王岩山的人,为什么不能杀你宋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