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我也是姑娘,我也柔弱(1 / 2)

顾恒舟头脑清醒,一下子点出苏潋秋这句话里的矛盾之处。

苏潋秋的脑袋紧贴在地上,身子不住发抖,像是听见了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在沈柏上一世的记忆中,苏潋秋一直是个温和如水、从容不惊的传奇女子。

她跟着顾恒舟在军营数载,见过战场上无数腥风血雨的厮杀,见过无数尸山血海。

所以她虽然不是在瀚京娇养长大的贵女,身上也自有一股世家大族的女子不及的大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沈柏很难想象苏潋秋竟然也有这样胆小怯弱的一面,下意识的,她想上前安慰苏潋秋一下,让她不要这样害怕。

坐在她面前的,是全瀚京最年轻有为的世家郎君,也是整个昭陵最刚正不阿的人,他绝对不及伤害一个弱女子,更不会随便冤枉任何人。

如果这天底下还有他不能主持的冤屈,那她不管到哪里都找不到人说理了。

沈柏朝苏潋秋走了一步,手腕就被顾恒舟抓住,顾恒舟冷眼瞪着她,眸底满是警告。

沈柏到底不敢忤逆顾恒舟的意思,乖乖站在原地看着苏潋秋,苏潋秋在地上跪了半晌才直起身直视顾恒舟的眼睛。

刚刚跪伏在地上的时候,她哭了。

哭得悄无声息,却又异常汹涌。

地上有两滩泪水积成的水渍,她的眼睛水汪汪红彤彤,面上还残留着泪痕,看上去可怜无助极了。

沈柏看得心头一痛,偷偷掀眸去看顾恒舟,却只看见一脸冷漠、无动于衷。

沈柏:“……”???

顾兄,你这么铁石心肠,当初是怎么哄得苏姑娘嫁给你的?

沈柏有点不解,苏潋秋已平复了情绪,哑着声说:“远烽郡郡守叶明山善恶不分,真伪难辨,我父亲发现城中百姓大多出现此症状,潜心研制解药的过程中怀疑这并非普通疾病,夜里偷偷验了城中几口井的井水,发现井水确实有毒,便将此事告诉叶明山,岂料……”

说到这里,苏潋秋悲从中来,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结合她现在的这样,沈柏已猜到苏潋秋的父亲应该已经遭遇了不测,越发心疼,顾恒舟却冷声追问:“然后发生了什么?”

顾兄,然后发生了什么不是很明显吗?就算是普通姑娘家落难至此,你好歹也该象征性的安慰两句再问问题吧!

沈柏一脸不赞同的瞪着顾恒舟,顾恒舟不予理会,只严肃的审视着苏潋秋。

苏潋秋捏着帕子抆了抆眼泪,强行压下悲伤继续说:“我父亲拿出了铁证,叶明山却怎么都不相信有人下毒,给我爹扣上一顶妖言惑众的帽子,然后将我爹打入大牢,不许任何人探视,三日后,我爹暴毙在牢中,我娘感知到危险,带着我连夜逃出远烽郡,却还是被杀手追上,我娘为了保护我死于杀手刀下,我则不甚跌下山崖,逃过杀手的堵截,一路行乞才到了漠州。”

一个十四五的小姑娘,在痛失双亲、孤苦无依的情况下,要冒着风雪顶着饥饿走这么远的路从远烽郡到漠州,这事若是落到自己身上,沈柏都觉得自己不一定能做到,心底对苏潋秋越发敬重。

苏姑娘果然与京中那些娇娇弱弱的贵小姐不一样。

沈柏完全被苏潋秋的话打动,顾恒舟却还是冷眉冷眼的样子,想到之前苏潋秋说的话,再度提出质疑:“你爹是郎中,能验出井水有毒这很正常,但你方才一进门就说毒是越西细作投的,这又是从何得知的?”

顾兄,越西人觊觎远烽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不是他们投毒还能是谁啊?

沈柏因为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对苏潋秋的话没有丝毫怀疑,恨不得能张口说话替苏潋秋说服顾恒舟。

沈柏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顾恒舟横了她一眼:“滚出去还是安静?”

沈柏立刻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示意顾恒舟继续问话,自己再也不会乱说话了。

顾恒舟这才重新看向苏潋秋,苏潋秋深吸一口气,给出和沈柏差不多的回答:“越西人这些年屡屡侵犯远烽郡,掳劫郡内百姓和粮草,若不是有镇国公带兵坐镇,只怕早就攻破城门进城肆虐,除了他们还能有谁用投毒这么龌蹉的招数?”

沈柏很想为苏潋秋鼓掌叫好,苏姑娘,你一定要加油啊,据理力争,说服这个男人,以后他可是要娶你为妻的,你可千万别怕!

迫于顾恒舟的威压,沈柏只敢在心里小声叨叨。

顾恒舟没有全信苏潋秋的话,冷静道:“这只能证明越西人有非常大的嫌疑,但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就是他们做的。”

顾兄,这还要怎么证明?就算真的细作被抓到你面前,为了活命他也打死不会承认自己下毒了啊。

沈柏觉得顾恒舟就是在故意刁难苏潋秋。

苏潋秋却没有觉得生气,认真思索片刻回答说:“其实在城中百姓出现这些病症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苏潋秋顿了一下,垂眸柔柔的说,“这件事与镇国公有关。”

房间的气氛有瞬间凝滞,沈柏看看苏潋秋又看看顾恒舟,心里隐隐有点激动,上一世镇国公离世的真相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吗?

顾恒舟眉梢未动,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淡淡的问:“什么事?”

苏潋秋两只手用力的绞着帕子,看上去很是挣扎,还有些惶恐不安,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害怕。

顾恒舟看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漠州,不是国公府,也不是远烽郡,有什么想说的你如实说便好,不会有人拿你怎么样。”

得了顾恒舟的保证,苏潋秋微微松了口气,肩膀放松了些,然后才说:“今年刚入冬的时候,越西人又发动了一次偷袭,想截走城中的粮草回去过冬,镇国公料事如神,提前加强了城中的戒严,这些人潜入城中之后,镇国公让人关上城门来了个瓮中捉、大获全胜。”

瓮中捉鳖,大获全胜。

词是好词,事也是好事。

镇国公一生大大小小立下的战功太多了,这种小的战役镇国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上报朝廷,若不是今日苏潋秋说出来,到镇国公死也不会有人知道。

沈柏有点唏嘘,苏潋秋紧接着说:“越西人性子粗蛮,野性十足,发现自己陷入重重包围,拼死也要杀出重围,伤了许多将士,镇国公下了杀令,那些小股越西敌军全都被杀死,却有一个十七八的少年被允许活下来。”

苏潋秋刚说完,顾恒舟便开口问:“他投降了?”

用的是疑问句式,说出来的语气却果断又笃定。

都说知子莫若父,顾恒舟这个当儿子,也是这世上最了解镇国公的人。

苏潋秋点点头,说:“那个少年断了一条腿,被镇国公带回军营,我听城中百姓说,镇国公之所以会接受他做俘虏,是因为他很像镇国公多年前带的一个兵,那个兵和镇国公关系极好,也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

多年前和镇国公关系极好还断了一条腿的兵,除了周德山还能有谁?

顾恒舟和沈柏都在第一时间想清楚了缘由,然后同时皱起眉头,苏潋秋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少年。

果然,下一刻,苏潋秋说:“今年陛下要过五十大寿,镇国公一个多月之前便带着亲兵回瀚京了,远烽郡暂由叶明山全权代理,镇国公走后没多久城中百姓便开始出现这样的症状,更重要的是,我爹在去找叶明山之前,还以帮军中一位校尉治老寒腿的名义去了一趟军营,却发现那个少年不见了。”

唯一投诚的少年,在城中百姓都出现中毒症状以后离奇消失,那个细作除了他似乎找不出更适合的人了。

这是沈柏和顾恒舟最直观的感受,沈柏看向顾恒舟,因为这事牵扯到镇国公,如果最终查证那个少年就是诈降的细作,镇国公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沈柏本以为会从顾恒舟脸上看到纠结为难,没想到他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思忖片刻他对苏潋秋说:“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这些事你不要再告诉第三个人,我要先查证一些事,你先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再生出事端。”

苏潋秋磕头行了个大礼,柔声应道:“民女谨遵世子殿下吩咐。”

顾恒舟让苏潋秋退下,沈柏麻溜的过去把门锁上,然后迫不及待的拿纸笔问顾恒舟:“顾兄,小秋姑娘方才所言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