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兮推门出去,宛瑶就等在外面。
宋楚兮直接往外走,一面问道:“阿姐那边一切都好吧?”
“嗯!”宛瑶回道:“大小姐也已经用过膳也梳洗过了。”
主仆两个于是就没再多言,径自去了宋楚琪落脚的院子,远远地,却见严华在那院子外面徘徊。
见到宋楚兮来,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居然有些神情尴尬的手足无措了起来。
“四小姐!”严华回避宋楚兮的视线。
“没好意思进去见她?”宋楚兮道,却是笃定的语气。
严华僵硬的扯了下嘴角,神情苦涩。
“唉!”宋楚兮叹了口气,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却是什么也没说的进了院子。
推门进去的时候,宋楚琪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后窗前面赏景。
那后窗外面就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荷花池,这行宫的占地面积很大,这个荷花池远比秋水榭里那个要大上数倍,彼时正是郁郁葱葱,花朵争艳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触景生情,想起了陈年旧事,宋楚琪居然没听到她在院子外面和严华说话的动静,
“来了!”一直听到推门声,宋楚琪才顺手合了窗子,转身回了屋内。
“赶了几天的路,阿姐不累吗?你要不要先休息?”宋楚兮道,侧目使了个眼色,示意宛瑶退到门边,注意着院子外面的动静。
宋楚琪也没强行让她赶人,走到桌旁坐下,倒了杯水递给她,“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你——还要回彭泽?”虽然是早就料到了的,宋楚兮也还是迟疑着皱了眉头。
“嗯!”宋楚兮淡淡的应了。
虽然重新梳洗过,这会儿她换了身深蓝色的男人长袍,但面上还戴着那张寒铁面具,手上也同样包裹的严实。
若在以往,她为了人前掩饰身份这样装扮也就罢了,这会儿屋子里却没外人。
宋楚兮的心中困惑,忽而想到早些时候听到的有关龙庭卫指挥使逆光的传言——
传言说她是在大火中灼伤了面孔?
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是——
真的吗?
“阿姐!”宋楚兮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压抑的感觉,她隔着层层布料握住宋楚琪的手,试探道:“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
这算是个很无礼的要求。
毕竟作为女子,她很清楚女子对待自己容貌的心态,如果宋楚琪真的毁了脸,那么她这要求,就无异于是要揭人疮疤,所以话虽然说了,她却已经做好了宋楚琪会拒绝的准备,忙又解释,“如果你为难,那——”
“没什么!”不想宋楚琪却并不介意,直接就毫不扭捏的取下了面具。
那面具之下,真的是一张疤痕纵横的脸,很严重的烧伤,虽然后期应该是用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治过,但也已然还是面目全非了。
宋楚兮心里就算早有准备,也是猝不及防的愣住了。
因为以她的想法,就算为了赢得即墨勋父子的信任,宋楚琪必须要用苦肉计,但她这张脸,好歹要留一半的原貌吧?至少这样也算是个退路,宋家还在,南塘还在,就算不屑于宋家嫡长女这个身份所能带来的富贵荣耀,好歹如果自己这个做妹妹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还能凭借这张脸重返宋家来执掌大局。
宋楚琪是宋义选定的继承人,就是宋太后也一直对她抱以厚望的,而从她对待自己的种种举动来看,她也的确应该是重情义的女子,就算当初离开有什么苦衷,可宋楚兮也一直以为她不该彻底放弃自己的家族血脉的。
而现在,她却惊心的发现——
好像真的是从一开始,宋楚琪就没准备过要走回头路。
她放弃宋家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放弃?
于是这一刻,再和这个女子面对面的时候,她便突然开始觉得立场尴尬。
勉强定了定神,宋楚兮才看着她的脸艰难吐字,“是为了取信于即墨桑楠,所以——”
“算是吧!”宋楚琪说话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也没什么遗憾惋惜的情绪,只是解释,“而且就算不这样,后来我修习的烈火金钢掌需要纯阳的内功相佐,我以女子之身修习,热毒存留体内无法化解,这张脸,一样保不住。”
宋楚兮越发觉得眼前宋楚琪这个人是一个难解的谜团,她眉头深锁的看着她。
宋楚琪看出来她眼中的迷茫困惑,眼神就柔软了几分,迟疑了一下,才反握住她的手,认真说道:“兮儿,阿姐这一生,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你,说我是自私也好,鬼迷了心窍也罢,归根结底,我这一生,也就只任性了那么一次。可是——”
她说着一顿,眼底疑似有水光一闪,然后又瞬间重新变得清澈坚定。
“我不后悔!”她说。
我抛弃过你,把你孤身一人留在那虎狼环饲的大家族当中,我知道那是我的错,但是人这一生,有时候总需要取舍。
我不能违心的跟你忏悔什么,因为如果就算还要再来一次,我——
也依然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阿姐,既然已经是时过境迁,我可不可以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宋楚兮的心中,微微震撼。
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能让这个内有干坤远见卓识的女子背弃一切又放弃了一切,做出了那样疯狂的举动?
甚至——
她说她至今不悔。
宋楚兮知道,一个人的一生里总会有些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