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彻摇摇头道:“这点你我能想到,薛书记当然不会疏漏,我还是那句话,别把人想简单了,尤其是别把咱们的薛书记想简单了,他不是说让张家铺子和上滩庙明天一早派代表来看通知么,你我与其猜测,不如静待天亮,明天一早,定见分晓。”
………………
深秋的云锦湖是含蓄的,无风无浪,波澜不兴,清晨时分,薄薄的金阳,穿透层层云幕,将黄澄澄的金子铺了半湖。
时间不过六点半,云锦湖管委会东西两条岔道口,便陆陆续续涌来不少身影,皆是农家人打扮,不少人手里还端着水瓢,边走边呼啦啦往嘴里扒饭,更多的则是撕咬一口手里比木头还硬的炊饼,就一口如碳黑的咸菜,走得脚下生风的青壮汉子。
“铁猴子,朗格走这么快,皱巴个脸,大清早的,抢孝帽子呢!”
紧靠着云锦湖西边角落的一条两米宽的泥巴路中央,一个身着土黄色毛线衣的长腿汉子,边嚼着炊饼,边踩着布鞋,方抹过几位悠哉缓行的村汉,便被叫住了。
“放你m屁,屎壳郎,嘴上再不干不净,信不信老子敲碎你娃儿满口牙齿!”
长腿汉子定住脚,冷冷瞪着方才出声的家伙,一个头脑刮得乌青的青年。
“来啊,不来是孙子,麻痹的,上次抢水,仗着你们人多,打老子的闷棍,今天,新账老张,老子跟你个龟儿子一块儿算喽!”
叫嚣当口,那光头青年,一把扯开青色棉袄,露出跑毛的内衬,眼神极是凶恶。
“行啦行啦,屎壳郎,铁猴子,今儿不是咱们对挖的机会,一致对外,一致对外。”
说话儿,紧挨着光头青年的中年汉子,横身拦在了两人正中。
原来,这铁猴子和屎壳郎,也是这云锦湖相邻村庄的村民,两村因为水利,没少干仗,铁猴子和屎壳郎便是在上次抢水的恶战中,结下了恩怨。
“吵吵,吵吵,再吵吵,好处全被狗日的张家铺子和上滩庙夺走了,日他娘的,咱就是个憨脑壳,咋就这个老实,干一天,两块的工钱,凭啥要让拐子李村和唐家庄占了好处去,早该闹腾了撒!”
铁猴子和屎壳郎对峙的当口,不远处又来一队人马,瞧规模约莫上百人,俱是莘庄的,领头的正是莘庄李家族长的大儿子李大牛,闹哄哄一团,速度极快。
喊话的李大牛声音未落,便领着这队人马,抹了过去,像是急着抢钱一般。
“走走,赶紧走,日他个先人板板,莫让莘庄的这群软蛋抢了先去!”
中年汉子喊了一声,当先朝前冲去,屎壳郎等人二话不说,便追了过去。
铁猴子动作更是不慢,他双腿长得过分,一步几乎顶别人两步,迈动开来,片刻就飙到了最前方,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喝骂。
刚刚七点的时候,戴裕彬发现自个儿在南墙下都快待不住了,不过半个钟头,浑身的热汗,已经将内衣湿透了,而深秋的朝阳,自然没这般威力,戴秘书纯是被滚滚人浪,汇聚起来的热力,给逼出的一身汗。
昔日读《晏子使楚》,便见过摩肩接踵,挥袖成云,挥汗成雨三个词汇,认为不过是夸张之词,可今儿个见了眼前的场面,才对这三个词,有了新的体会。
起先,戴裕彬对薛向安排他将告示贴在这南墙,是不理解的,因为南墙距离管委会最远,有消息自然要在中心位置宣布,直到这会儿,他才明白首长到底的先见之明。
南墙边上是一溜足足十亩大小的空地,是新近平整过,划给建筑队分解木材之用,六点左右的当口,这溜空地就被首长安排后勤单位清空。
谁成想,一个钟头后,这堪比小型广场的空地,再度被挤塞满满。
四五千人,一群一伙,将这溜空地,堆成草帽的海洋,如此人海人潮,自不可能一字排开,全堵在最前方,将墙上的告示,看上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