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挨着他温热的胸膛,抬头看到他线条刚硬的下颌。
听到外面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他整个人气势变了,神色漠然,把她护在身后,掀开车帘,吩咐左右,“保护好她。”
左右缇骑拔刀应喏。
霍明锦拿起车厢里的弯刀,翻身上马,直接冲进厮杀的人群,一刀挥出,杀手中的一个头目发出一声惨嚎,摔落马背。
策马踏过头目的尸体,血珠从他手中弯刀洒落,他扫视一圈,面无表情,杀意骇人。
周围的杀手畏惧于他的气势,不觉生出一股怯意。
狭路相逢,谁先胆怯,谁就输了。
锦衣卫很快占据优势。
傅云英待在马车里,没有贸然探出头查看外边的情景。
怕流矢窜进车厢伤了她,几名缇骑守在马车外,寸步不离,二爷交代过要保护傅相公,绝不能出一点纰漏!
她听见外面先是一片兵器相击声,刀光剑影,弓弩齐张,箭矢嗖嗖划破空气。
厮杀沉默而残酷。
然后似乎哪一方占上风了,哭嚎声、惨叫声、求饶声响起,马匹嘶鸣,每一声倒地钝响代表一条性命流逝。
一刻钟后,厮杀声停了下来,山风呜呜响,安静得可怕。
缇骑在外面道:“傅公子,您不用怕,没事了。”
傅云英松口气,挑开帘子。
山道上到处是倒伏的尸体,大多是身着短褐的偷袭者,一地滚落的兵器,暗色鲜血沿着刀尖滚进尘土中,几匹马被伤了下肢,没法行走,倒在地上哀鸣。
锦衣卫们点过人数,开始清理道路,搬走尸体。
一匹马慢慢朝马车踱过来,霍明锦一手挽缰绳,一手提刀,身上锦袍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凌乱。
隔着一地狼借,他遥遥看一眼傅云英,旋即移开目光。
“二爷,小心!”
一声暴喝,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朝霍明锦扑了过去。
然而已经晚了,一支暗箭悄无声息,正中他的肩膀。
几名缇骑怒不可遏,提着刀冲入暗箭射出的方向,不一会儿,几声惨嚎,偷袭的弓箭手被砍得血肉模糊。
剩下的人奔上前,七手八脚扶受伤的霍明锦下马,将他送回马车上。
立刻有懂医术的随从赶来,示意傅云英按住霍明锦,他要取下那支暗箭。
傅云英双手发颤,霍明锦已经昏迷过去,脸色惨白如纸。
他总是强大而沉稳的,像巍峨的青山,远看不觉得什么,等他轰然倒下,才觉出他那种沉默的力量。
她按住他的肩头,血从伤口喷了出来,昏睡中的他浑身抽搐了两下。
随从取下箭,看了看箭头,怒道:“淬过毒的!赶紧回京城!”
他拔出一把匕首,果断剜掉伤口周围一圈皮肉。
刀尖在伤口内搅动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酸。
傅云英不忍多看,别开眼神,只能紧紧按住霍明锦,掌心底下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马车在山道间飞驰。
随从洒了些随身携带的伤药,小心翼翼包扎好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一座庄院前停了下来。
早有缇骑快马加鞭过来传话,中门大开,门槛铺了木板,马车直接一路冲进内院,几位文士模样的郎中背着药箱在门前等候。
随从抬来春凳,将霍明锦送进里屋。
郎中们全部涌进去,门关上了。
傅云英站在门外长廊里,一阵乏力,靠着廊柱才没倒下。
旁边几个随从忧心忡忡,李昌赶过来了,红着眼圈训斥在庭院里伸头伸脑等郎中出来的缇骑:“二爷怎么会受伤?你们都是废物吗?”
缇骑们蔫头耷脑,任他骂。
傅云英倚着廊柱,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十指血污,袖子上全是血迹,都是霍明锦的血。
那次去辽东暗访,他被李柏良的人追杀,因为要保护手无寸铁的村民才会被堵在山谷里,血战几夜,负伤归来。
除了那一次,他很少受伤。
他可以躲开那支暗箭的……之所以没躲开,是因为他刚刚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是安全的,想起她方才那番拒绝的话,分心了。
她看到他转头时,神情恍惚了一下。
傅云英有点后悔,早知今天会遇到埋伏,不应该选在这时候戳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