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哥生得唇红齿白的,眉目清秀,皮色白皙,落到贼人手里,那不是羊入虎口嘛!他哪能坐视不管!
不过云哥还小,他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的猜测,免得把云哥带坏了。他是富家公子,身边想讨好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他十一二岁时就什么花样都见过了,云哥不一样,多乖多正经啊!他可以笃定,云哥从来不看禁书。他好几次当着云哥的面掏出一本坊间赫赫有名的《玉娇野史》、《飞燕传》啊什么的,云哥看到封皮上的书名,面不改色,肯定以为他看的是正经书!
傅云英眼眸微垂,摇曳的火光透过窗纸漏进室内,罩在她雪白的脸孔上,愈显得眉清目秀,宜男宜女。
杨平衷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呻吟,一边暗自庆幸,还好把云哥给救下了。
傅云英沉默良久。
如果刚才换做杨平衷被拉出去,她不会挺身而出。
莫名其妙被掳来这里是因为这个一掷千金的贵公子,但也是这个贵公子挡在她身前为她挨拳头……
他的长辈一定很疼爱他,才能在白玉为堂金作马中养出这么一个赤诚忠厚的少年郎。
静默中,门外突然传来铜锁被打开的声音。
傅云英忙打理好杨平衷,戴好黑布,小心翼翼躺回去。
吱嘎一声,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皮肤干瘪的瘦小男人蹑手蹑脚走进柴房,转身关上门,走到杨平衷身边,“欸,小子,你说的那个埋箱子的庄子是不是在乌龟山?”
乌龟山是武昌府城外一座山峰,因为山体形似龟壳,得名乌龟山。
鱼儿上钩了。
这一刻傅云英和杨平衷看不到彼此,看两人都明白接下来要怎么互相配合。
杨平衷道:“对,就在乌龟山山脚下,一个没人晓得的山坳里,埋箱子的地方就只有我爹和我晓得,连我家管家都不知道。”
瘦小男人两眼放光,搓搓手,阴恻恻问:“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杨平衷想了想,说:“我爹藏银子的地方多的是,我先告诉你一个,你挖到银子,就知道真假了。”
他说了一个地点,就在城里一处较荒僻的地方。
瘦小男人想了一会儿,冷哼一声,“敢诓老子,老子立马切了你蘸饼吃!”
说完话,迫不及待起身出去吩咐同伙去挖银子。
待人走了,杨平衷小声说:“云哥,你别怕,我们家每一个藏银子的地方都有人把守,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傅云英低低唔了一声,心里却觉得可能性不大。
天已经黑了,杨家的人竟然还没找过来,要么这帮贼人神通广大本事通天,要么就是哪里出了什么状况……
半个时辰后,瘦小男人回到柴房,喜滋滋道:“你小子倒是老实,说,乌龟山的银子埋在哪儿?”
显然,瘦小男人的同伴刚刚在杨平衷说的地方挖到银子了。
仆从没有紧跟着挖宝的人寻过来,杨平衷有些失望,含含糊糊说出乌龟山藏银的地点。
瘦小男人现在对他深信不疑,人在自己手上,谅他不敢耍花招,得到答案,立刻叫上几个平日交好的同乡,背着其他人,一头扎进浓稠黑夜中。
挖财宝这种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万一分钱不均被其他人坑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找谁说理去?
“这次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杨平衷轻声说。
又忐忑不安等了一个时辰,门被轻轻拨开,进来的人脚步放得极轻,“小子,你家宝贝埋在哪儿?”
这是另一伙人。
杨平衷眼珠一转,故意做出不耐烦的样子,道:“怎么又来问?你都问了四五遍了,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来人愣了一下,眼睛微眯,“妈的!我就知道有人想吃独食!”
冲到杨平衷面前,拎起他:“说,藏银子的地方在哪儿?”
杨平衷瑟瑟发抖,泪如雨下,抽噎着说:“乌龟山……山坳有座破庙,就在破庙中间那棵大枣树底下……”
来人想到其他人可能抢先一步独占财宝便气不打一处来,听到这里,撂下人,转身就跑。
…………
杨平衷说的每一句话,傅云英听得清清楚楚,他就这么哭哭啼啼,一连骗倒了几波人。
她决定收回刚才的感叹,忠厚什么的……只是她的错觉。
一拨又一拨贼人偷偷溜出去寻找财宝,杨家布置在各处的人手却始终没有动静。
又一个大汉被杨平衷忽悠去挖宝,等门关上,傅云英问:“乌龟山真的有银子?”
杨平衷呜咽了一声,道:“当然是真的,我还知道其他地方,每一个都埋了银子。”
杨老爷还真是用心良苦,知道儿子不靠谱,教儿子用这种办法拖延时间。
傅云英撕开黑布和绳索,翻身坐起来,“不能再等了,我们得趁他们回来之前逃出去。”
杨平衷啊了一声,提出反对:“我爹告诉我,遇到这种事不能轻举妄动,如果没人来救我,我就一个接一个把其他藏宝的地方告诉他们,我们家宝贝多,他们挖上三天三夜也挖不完。在他们挖完之前,一定就有人来救我了!”
傅云英轻手轻脚走到门边,透过窗纸往外看。
院子里黑魆魆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刚才一直在心里默算对方的人数,一共有五拨人前后脚离开,后来遥遥传来一阵叫骂厮打声,应该是贼人起内讧了,剩下看守的几个都是小喽啰,年纪不大,走路脚步虚浮,一看就知道不会功夫,是专门负责跑腿打探消息的。
“趁现在人少,找个机会逃出去……逃不了躲起来也行,我觉得不大对劲。你刚才说的地方和黄鹤楼不远,那几个人半个时辰就能挖出银子来回一趟,说明这儿和黄鹤楼很近,说不定我们还在山上。他们是外地人,不会说湖广官话,肯定不熟悉山里的小路,我们得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