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将将闪过,便有另一人划水而来。头顶的光晕重新出现,只是比先前暗了许多,依稀照出来人身穿宝蓝色的袍子,是燕驰飞呢!
孟珠朝他伸出手。
燕驰飞游得很快,不过眨眼间功夫,已来到近前。
孟珠腰间那只手臂蓦地一紧,竟拖着她闪开,往旁边游去。
孟珠急坏了,伸手去试图掰开那只坏手!
两人较起劲来,动作一耽搁,燕驰飞便赶了过来。孟珠吃了适才的教训,张开手臂搂住燕驰飞的腰。
生死关头,燕驰飞当然不会只顾跟对方“抢”人,而是第一时间带两人一起浮出水面。
可是那人完全不肯配合,在燕驰飞仰着头,忙于划动手脚向上游时,他竟然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插|进燕驰飞胸口。
寒天冷水,身体早冻得麻木不觉痛,燕驰飞只是感觉到一个尖锐的物体插|入身体,他低头查看……
孟珠发觉燕驰飞身体一僵,不知发生何事,抬头看,只见一柄匕首齐根没入燕驰飞胸肺,露在身体外面的手柄上还握着一只枯瘦惨白的手。
那手猛地往回一抽,便将匕首整个抽出来。
一缕血水从燕驰飞胸前汩汩冒出,渐渐晕开……
除了那一片红,孟珠什么也看不到,也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是她救命恩人的人,转眼间便对燕驰飞痛下杀手,她只是本能地抱着燕驰飞不放手。
然而那位救命的杀手并不打算让孟珠如意,竟然企图将她和燕驰飞分开。
孟珠拼命将双手绞在一起不肯松。
燕驰飞受了伤,水流又那样急,若她放开手,也不知他会漂到哪里去,更不知找回来时还有没有命在……
她无论如何也不要和他分开。上辈子他们分开两地,最后各自死了,这辈子好不容易又要成婚了,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孟珠不停挣扎,因为手占着,能派上用场的只有腿脚,胡乱蹬踹之下,也不知踢中了哪里,孟珠看到一串密集的气泡从身后漂过来,铁条似的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松开了……
河窄船多,燕家的画舫好容易调头驶过来,却只来得及看到那一个米分红一个宝蓝的身影,被湍急不息的河水疾速冲走,一下子便失去了踪影。
孟珠恢复意识时,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一不痛,那可真是比死还要难受的滋味。
她试了几次,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浩瀚无边的穹空,一轮皎洁的圆月当中高悬,四下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只听得到风声,还有水声。
起初孟珠的头脑一片空白,在水声的刺激下才忽然记起发生的事情。
她猛地坐起来,看到自己人在河滩上,身前是水流减缓的龙藏浦,身后是大山,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燕驰飞的踪影。
“驰飞哥哥,你在哪儿?”孟珠大声喊,同时手脚并用爬起来。
她想要动身去寻找燕驰飞,却连究竟应该沿河往回走,还是往下走,都不知道。
“驰飞哥哥,你到底在哪儿?你听见了就应一声,哪怕是哼一声也好啊!”再喊时已带了哭音,自己终究还是又一次把他弄丢了吗?
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孟珠伸手抆干,用力吸了吸鼻子,决定沿河向下走。
她一点不顾身上的疼痛,右脚一拐一拐地走出百来丈,终于看到了河滩石堆中露出宝蓝色的袍角。
“驰飞哥哥!”孟珠像离弦箭似的扑过去。
燕驰飞没有反应,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前衣襟上染着一大片血渍。
她吓得完全不敢去碰他,甚至连哭泣都一抽一抽的哭不痛快。
“别哭了。”好半晌之后,孟珠听到燕驰飞沙哑的声音。她抹干泪看,他还是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疑心自己产生了幻觉!
如此一想,更是悲从中来,又开始落泪。
“我说别哭了!”沙哑的声音伴着一声叹息,“我死不了,别害怕。”
“真的?”孟珠当然不想他死,可是心口是致命的位置。
“我没骗你。我的心生得比旁人偏了两寸,那人下刀位置极准,但是对于我来说并没伤到要害。”前世里,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在那场败仗里捡回一条命。
孟珠破涕为笑,人也跟着振作起来:“驰飞哥哥,我帮你包扎伤口。”
燕驰飞“嗯”一声,告诉她:“我怀里有伤药,你先给我上药吧。”自从上次在栖霞镇出了事,他便开始随身携带伤药,想不到今日竟然当真派上用场。
孟珠依照他说的,给他上了药,只是两人身上衣裳都还湿着,不适合做包扎用,燕驰飞便敞怀晾着。饶是他身子向来强健,大冬天敞胸露怀的也冷得够呛。
燕驰飞转动脖颈四下看,河边一排杨树,荒郊野外,无人打扫,树下枯叶仍在。
“去那边抱些枯叶过来,生火。”
孟珠听话行动,燕驰飞看着她走开的背景,注意到她脚下一拐一拐的,显然受了伤。可是这会儿不让她去也不行,因为他全身脱力,站不起来。
孟珠很快抱了树叶回来,按照燕驰飞教的堆成堆,拿火折子点着了火,又献宝似的说:“驰飞哥哥,你饿吗?我看到树下有蘑菇,我们煮蘑菇汤喝吧。”
“嗯,是个好主意。”燕驰飞静默几息,才说,“问题是,你有锅吗?”
他说前半句时,孟珠得意洋洋,像被吹满气的彩球,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彩球被针戳了一下,漏气瘪掉萎顿在地。
燕驰飞看她反应,忍住笑,一本正经说:“其实,我们可以把蘑菇串成串,然后烤着吃。”
孟珠抬起头来,眼睛里又恢复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