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信几步迈上去。
两岸的灯光下,暗黑的水色波光粼粼,河面上还有乌篷船摇摇晃晃地经过,船上欢声笑语不断,把整个夜色都糅成了一团光,模糊得看不清晰。
远处的山上有一盏明亮的照明灯,那束光线强烈得似要突破天际,直直撕裂了半片天空。
万籁俱静下,船桨划过水面的水声都清晰可闻。隐约的,还能听见有“酒吧一条街”之称的后巷那里有动感的音乐声传来。
和这样的古城不符,却和这样的夜色无比融洽。
他关上窗,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拾级而上。一直走到了房门口,握住门把手正要刷房卡开门,余光瞥到一抹粉红,抬头看去。
纪言信那清冷的目光和有些疲倦的样子让戚年差点失神,注意到他正看着自己。戚年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小声解释:“我……我忘记带房卡了。”
毫不意外。
纪言信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等我一下。”
戚年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刷卡进了屋,门没关,甚至连灯也没开,径直走了进去。
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就听不见了。
戚年忍不住往门里张望了几眼,一片漆黑的环境下,她什么也没看清。只借着走廊上的壁灯看见了玄关处挂着的精致画框。
里面裱着一副十字绣,是一朵妖艳盛开的玫瑰。
纪言信没耽搁太久,拿了一件长外套出来,顺手关上门:“巷口有摊馄饨,吃碗鸡汤馄饨再回来?”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行动上……显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纪言信把外套递给她:“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戚年接过来:“自己穿……”
——
外面还下着雨,虽然有廊檐遮掩,还是有淅淅沥沥的雨点渗进来。
纪言信和老板借了把伞,带她出门。
巷口有一点搭着木棚的馄饨摊,老板是个年过六旬的老爷子。正敲着木鱼,招揽着来往的客人。
纪言信收起伞,和戚年在木棚里挑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两碗鸡汤馄饨。
夜色虽深,但依然有留恋着不愿意回去的游客,撑着各色的伞慢慢地在古巷里走过。伞骨上有不断滴落的水珠,沿着他们的脚步落在地面上。
陆陆续续的有经过的人也进了木棚吃馄饨,北巷的馄饨是特色,到这里的人几乎没有不尝尝的。
尤其是老人敲着木鱼,那悠闲惬意的姿态,在这深夜里像是暖暖绽开的烟花。
唯独戚年这一桌——
安静,安静,还是安静。
直到鸡汤馄饨被送上来,老人粗哑着嗓子说了声“慢用”,纪言信才从筷筒里抽了一双筷子,仔细地抆干净后递给她。
戚年咬了口馄饨,悄悄看他一眼。
昏黄古旧的灯光下,纪言信的侧脸掩在阴影下,被照亮的那侧轮廓像被这暖色的光柔化了般,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柔软。
“老爷子,你这么晚也不收摊,很辛苦的吧?”
老爷子端上馄饨,脸上有了那么几分笑意:“还好。我家就在巷子里,晚点就收摊了。”
游客顺着老爷子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小巷里隔一段路就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把整个巷子渲染得宁静又神秘。
客人又问:“你一个人收摊不好收吧?”
“家里老婆子编草帽,睡得晚。时间差不多了就来帮我一起收……”老爷子重新敲上木鱼,那沉厚清润的木鱼声里隐着几缕夜色的绵长,悠远静谧。
老爷子喜欢和客人说话,客人不问,他便自己说:“以前的北巷哪有这么热闹,我都是担着担子敲着木鱼一条巷一条巷走过去的。我家小子说我年纪大了不放心,给我在这里设了摊。别瞧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这馄饨是家传的,拿手着呢。我这的馄饨就是明星也来吃过,那个叫什么……秦什么暖的。上次来拍戏,天天到我这吃馄饨……”
打开了话匣,摊子上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戚年竖了一耳朵去听,小口抿着汤料,听得津津有味。
冷不丁的,听见纪言信叫自己的名字。
戚年转头看去,眼里的星光还未敛去,亮晶晶地看着他。
纪言信一下就想起了晚上,在茶馆二楼的屏风后,他吻住她时,她也是这样的眼神。只不过那时还带着几丝迷茫和不敢置信,软软地被困在他的怀里。
心底最深处的柔软彻底塌陷,他低了嗓音,说:“我们试试吧。”
戚年的调羹“咚”地一声撞到碗底,溅起的汤汁有几滴湿了戚年的手背,烫得有些疼。她却毫无所觉一般,只顾着紧紧地盯住他,生怕一错眼,眼前一切看到的和耳朵听见的都会像破碎的梦境一样,一片片碎裂。
“等等……”她捂住心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抖着声音问:“纪老师,你再说一遍?”
纪言信沉默了几秒,捏了捏眉心,面无表情地抽了几张纸巾,一言不发地给她抆了抆手背。
就在戚年以为他反悔了而为刚才没有断了后路而悔得肠子都青了时,他抬眼,凝视着她的眼睛里有幽沉的光晕渐渐沉淀。
他一开口,戚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全部的感觉都凝聚到了剧烈跳动的心脏上。
好紧张,紧张死了……
要说的有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