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 / 2)

邵氏接过帕子,抆了泪,“你不嫌弃我?”

“嫌弃你啥?你长的不好看,难道我就长得好看?我们两个都黑炭正相配。”提起黑,周中一肚子埋怨,只是这会再不能给邵氏填堵罢了。不过半年多没有出门,他比原本白了些,想着再过些日子,他大概能回到之前的模样,他还是觉得白面书生好,斯文儒雅。

邵氏听到相配二字,低了头羞红了脸,手中的帕子无意识地扯着。

两人各自想着心思,气氛却奇异地融洽。

“二娃,快把狗抱出来,别以为你家是秀才就能赖帐了?”院子里一个婆娘叉腰大吼,“秀才家也得讲理,咋能耍赖呢?”

闻言,周中皱了眉头,推了邵氏出门,“你去看看怎么会事?”

邵氏给周中推的回过神来,手上捏着帕子匆匆地出门,见是族里排行五的媳妇,问;“他五婶子,什么事?”

“秀才娘子,快把你家狗抱出来,你家二娃可收了我的钱。”

周中在屋里越听越不对,让人把二娃叫了进来。

旺旺摇着尾巴走在前面,二娃张着胳膊护着它进门,他边走边回头看着外面的婆娘,一脸的警惕。

“二娃,你把旺旺卖了?”

“不是。”二娃撇着小嘴儿,“我才舍不得呢。”

周中中了童生后,不知谁又提起旺旺来,说周家的运道是旺旺给带旺起来的。起先大家还不信,毕竟有了前头朱三那会事。等周中再中了秀才,大家上门恭喜的同时,心底却泛着酸。周中考了几十年,咋就考中秀才了呢?怀着不为人道的想法,把周家这几个月的事扒了又扒,才发觉是那条狗进了周家,周家才旺起来的。只是如今再抢不得,一个个地俱拿着饭菜逗旺旺上门,在家待过一天半天也是好的,说不定就带携家里发达了呢。

周中了童生以后,周家事也多,大娃算个半大小子,时不时给大人指使跑个腿。旺旺就由二娃带着,其实旺旺成天躺着,也不用人带,只是最近周家人来人往的,旺旺嫌吵不愿待在家里,跟着二娃在外面四处走。村子里的人拿饭食来逗旺旺,二娃怕旺旺给勾了过去,不准旺旺吃别人家的饭食。那些人没了法子,就拿糖果来哄二娃,让二娃牵了旺旺去他家里玩一会。二娃去过一二回,就不去了,一是糖果周家如今不缺,二是最近他听多了银子,想着自己的手里能有银子该多好。不知他小小的脑袋怎么想的,竟然想出一个法子。别人再让他带了旺旺家去,他死也不肯。再三恳求后,他才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个铜板摸旺旺一下,”

这话让大家气笑了,回头一想,一个铜板又不多,谁家还能缺一个铜板。慢慢地,也有人愿意掏一个铜板摸旺旺一下,图个心里安稳,尤其有些人觉得自个儿今天运道差的人,非得摸旺旺一下。这些日子下来,二娃意挣了百来个铜板。他也不独吴,买了些骨头给旺旺吃,剩下的俱给他藏了起来,藏得死死的,家里都没人发现,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起这事来。

周中听了,都呆住。这小子不及三块豆腐高,竟然想出这种法子赚钱,人精了。

二娃抿着小嘴儿,“昨儿五爷爷赊了账,先摸了旺旺一下,说五奶奶今儿会给一个铜板,可五奶奶只给了一个铜板又想摸一下,我才不肯的,带了旺旺回来。”

听了这话,那个婆娘涨红了脸,直说对不住,回去找老头子算帐。

周中摸着二娃的头想了好一会,才道:“从明儿起,你跟着爷爷念书吧。”又低头看了旺旺一眼,“你是不是挺乐意的,有骨头吃?”

“汪汪。”旺旺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他那乐意,有些人手上又脏又老大股味,他可嫌弃了。

周中伸手呼噜旺旺一把,“别装了,你真不乐意,能由着人摸你?”

旺旺躺在地上装死,他才不能承认是因为有骨头吃。

“好了,明天给你买骨头,不准再让人摸你。”

“爷爷,为啥?可以挣好多钱呢。”

“因为旺旺并不能让他们旺家。”

“那为什么村里人都愿意掏铜板来摸旺旺呢?”二娃歪着头看着周中。

“爷爷教你读书,你读了书就明白了。”

周中吩咐周举去跟邵家说清楚,他不纳妾。

周家家规第一条,不准纳妾。

第二十四章

周中一句话, 不纳妾, 邵家一众人俱傻了眼,不是说读书人都爱个红袖添香么?莫非周中读书读傻了?

邵家两兄弟四眼儿相对,邵发银嘴里直愣愣地道了一句,“侄儿, 你爹是不是傻了?”

周举黑了脸, 甩手出了门。

邵一根咧嘴在后面笑,“爹,姑丈那里不行了吧。”说得这句话, 他往他爹跟前凑了凑,嬉皮笑脸道:“爹, 姑丈不行, 我还行。你看让我纳了干妹子吧?”

邵一根媳妇听了,嗷地尖叫一声扑上去,和邵一根滚在一起厮打,一时邵家院里鸡飞狗跳。

邵发金却想了会,拍着大腿叫声好。周中不乐, 他儿子乐意啊。想着小钟氏跟了富商好些年, 手上肯定有老多银子, 周中那个傻子不要, 他们家要啊。

邵发金有了主意, 颠颠地上钟氏的门, 说把周中换成他儿子邵一根纳小钟氏。这番话听得钟氏目瞪口呆, 赶紧拒了邵发金, 又怕邵家纠缠,偷偷地找邵一根媳妇说了此事。邵家又是一场鸡飞狗跳,邵一根媳妇天天在家里闹腾,不管怎么样,总算没让邵一根再有心思动到小钟氏的头上,钟氏总算放了心。

隔壁小邵氏娘家听到动静,一个个地捂嘴偷笑,乐了一会。小邵氏的奶奶古氏抿了抿鬓角,一头灰白的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此刻她朝隔壁抬了一下下巴,“看着点,别那么眼皮子浅。我们对她如何自个儿清楚,没得舔了脸凑上去。也别净当别人是傻子,就你能占便宜。”

站在地上的妇人许氏口张了张,“娘,我们家不求多大的好处,只别有事的时候找不到人搭把手,俗话说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就怕到时连佛脚也没得抱。”

古氏抬眼扫了她一眼,“你要怎么烧香?”

许氏道:“平时我们家和周家走的不勤,也没断了来往,不像隔壁几十年了没有个来往,忽地巴脑儿巴上去,能不惹人厌么。平时逢年过节周家有东西送来,我们家也有东西回,就算如今我们礼送的厚实,周家也看不上我们庄家户的东西。”

许氏指了指隔壁,“想来那家子不受周家待见,自然想远着他们。那家子的德性,那个不知,连根骨头还想砸出骨髓吸了渣都不留,那会放过周家这么块大肥肉。可周家离得远,隔壁起了啥心事,他们也不知,不像我们家,隔壁有个风吹草动,我们就能听到动静。要是隔壁有个什么坏水,我们给周家递个信。娘,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人情么?”

古氏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虽然当初待小邵氏刻薄了些,倒也是个精明的人,她完全忘了她也是待小邵氏刻薄的人之一。

“不过你小心些,别让那家子发觉。”古氏叮嘱了一句。

许氏拍着胸膛打着包票,“娘,你放心。”

邵家和小邵氏娘家打的什么主意,周家一概不知。

周举回了家把话学给周中听,邵氏气得胸脯跳不停,“年纪大了,人越混帐了。”

周中扑哧地笑了,指了儿子给邵氏顺气,“有甚好气的,他那话拿到外面说,谁会把我当傻子,自是傻子见人说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