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想着周秀才将是赵大老爷投资中最好的一笔收益,赵大老爷不禁哼起小曲来。

见识了赵家富贵,周举到这会还一脸兴奋,“爹,你说我们家以后能成赵家那样么?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下人侍候。”

周中泼了一盆冷水,“老子只是个秀才,听过没有穷秀才,穷秀才。”

周举恹头巴脑地垂了脖子没了精神,周秀才又去了童夫子坟前拜祭,再留了些银两给童夫子家人。

忙碌了一天,周中累了,啥事不想理,关门在家歇息。

偏邵氏好不容易等他在家有了空闲,那还忍得住,忙不迭地把这些日子来别人送的贴子和礼摊在周中面前。

“他爹,我这心啊慌得很。自来没见过这么些银子,摸上去心里怕得很。”邵氏扶着胸口道。

周中考中童生,考中秀才,邵氏在家里头盼他盼得急。周中中童生时,乡邻贺喜,不过你给一把菜他提几个鸡蛋。周中中了秀才的喜报传来,隔日镇上赵大老爷派人送二百两银子的礼,刘来财自称昔日同窗又亲自送来五十两银子,再有县上及附近的财主富商,统共十来家,周家大概收了将近三百多两的银子。邵氏那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再有礼送来,邵氏却不肯收,怕有什么事,那想人家扔下礼就走。

周举自辞了镇上的木工活,回家替邵氏招呼客人。凡是送来的礼他来者不拒,气得邵氏直骂他。偏如今邵氏管他不住,他不知从何处听来的理,说周家如今是书香门第,得有规矩,让邵氏要贤惠,要有秀才娘子的样子,别给爹丢了脸,气得邵氏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盼着周中早日回来收拾他。

提到周举的事,周中倒想起他和朱三来往的事,原想打算把他好生打一顿,让他长长记忆。转眼一想,他这么大个人了,怕是打着不听,牵着倒退,还不如让他吃吃亏,就知道世事如何。

周中拿过礼单和贴子一看,各家礼送得都有些重。像他这种五十才中秀才的人,大家最多一个面子情,如何会送重礼?暗笑,大家都以为他得了严大人的青眼,倒借了他一回东风让他发了笔财。

周中笑了,猛地想起赵大老爷隐隐透露出的话,把礼单放在一边,问:“你让老大打发报喜人二十个铜板?”

邵氏道:“是啊,你中童生那一回,老大充冤大头,打发了五十个铜板,两个报喜人就是一百个铜板,心痛死我了。我就说以后打发二十个铜板得了,两个报喜人也费了四十个铜板。”

周中无语,抚了额头,家里人太老实,怎么破?

既然舍不得银钱,当初就不该封个五十个铜板。中童生是五十个铜板,中秀才反而只有二十个铜板,怪不得人家要传周家的秀才没有童生值钱。

周中把镇上的传言说了。邵氏大怒,“黑良心的,二十个铜板就不是银子?他们啥也不干,就跑一趟路白得二十个铜板还不乐意?下我们家坏话,烂舌根。他爹,要不我们打上门去?”

在原身的记忆中,邵氏没是个爱打上门的人。今儿这是怎么了?

看着周中疑惑的眼神,邵氏理直气壮,“之前我们周家不显,让人欺负就欺负了,反正没吃啥大亏,不过是嚼点舌根,最多吃点小亏,忍忍也就算了。如今你是秀才老爷,我是秀才娘子,那能让人白欺负,自然是怎么解气怎么来。”

莫名,周中似乎看到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周中头痛,看来想歇息是不成了,起码他得先把家里的事料理了。

“这事不用管,流言蜚语那管得过来,只要不是傻的,谁分不明白秀才和童生。”周中道,“只是以后不可如此,就算你想给多,那也别给少,持平就成。”

“老大也忒老实了点。”周中又嘀咕了一句,然后教导邵氏,“人情世故,你得学着点,倘若以后我中了举人,进士,送礼的人会越来越多,你得知道怎么打理。”

“那些礼该收,又该收多少,那些礼不该收,又要如何拒绝,这些你心中得有数。”

周中慢慢地悠道:“其实跟村里走礼差不多,就那么一会事,别想得太复杂。”

周中抽出一张礼单,指了道:“这家送的过重。”见邵氏不伸头看,才想起他不识字,吩咐道:“你去把老大叫来。”

周举跟在周秀后面进了屋,周中瞄了他一眼,也不理他,自跟周秀说话,“你明儿把这四十两送回给刘来财,就是镇上刘记杂货铺的东家,你看如今乡下有什么果子,带些去。”

周举在一旁搓了手道:“爹,为啥要退回去?岂不伤人脸面。”

“你知道他为啥要送我们家重礼?”

“嗐,这还用问,定是看爹如今发达了,献殷勤呗。”周举嘴角翘的老高。

周中道:“你们是不是觉得你爹如今是秀才,人人都会捧着你们,让着你们,真以为秀才有多了不起吗?”

闻言,周举低下头,出了永安镇,秀才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见此,周中暗叹,知道分寸,还不算太坏。

周秀想了想道:“刘来财说是爹的同窗,之前并没有和家里有来往,也没有听爹说起过。爹的同窗那么多,其他同窗没见着过,偏他不仅来了,还给了五十两银子的大礼,不是有所图,就是有我们不知的事。”

周中颔首,孺子可教,上次教过他一回,就知道想事情,不是光老实。

“之前我有去跟他借过银子,但他没借,虽没明说却是那个意思。”

周举记得这家是送来五十两银子,爹却让退回四十两,“爹,你怎么只退回四十两?”

“因为他的确跟爹相交过一阵子,留下十两当同窗之情。”周中看着周秀道。

周秀道:“爹,儿子明白。就是当之前是怎么相处,以后还是怎么相处。”

之前没有来往,以后也不要来往。

周秀出门前鼓起勇气道了一声,“爹,邵家逼娘给纳他们家的姑娘作二房。”

“纳妾?”周中口里的水喷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邵氏娘家行四, 上面两个姐姐和一个兄长, 下面一个弟弟。事实上邵氏有好些姐妹,但这些姐妹,俱让爹娘提脚给卖了换银子。

当初周家相中邵氏,邵家一家子跌破了眼。一白遮百丑, 一黑显百丑。邵氏脸黑, 原还中看的模样让满脸的黑掩了显不出来。身子又壮,力气大,二百斤重的石头, 随手就能举。偏又能吃,一顿饭要吃个五碗, 那个男人敢娶?男人娶的是媳妇, 又不是娶的饭桶。可那个知道邵氏在家连糠饭都吃不饱,邵氏越长大,力气越大,饭也吃得越多。小的时候尚不觉得,等大了, 邵家那容她吃那么多, 平常一顿稀的吊着她命, 又使着她做累活, 全靠邵氏自个儿野地里扒拉吃的才活下来。那次连吃五碗还是村里有人办席, 她又连着好几天没有找着吃的, 才一口气吃了五碗。从那以后, 邵氏的名声坏得很了, 等邵氏长到十八岁上头,俱无人上门提亲。邵氏样貌差,连人牙子都不要,邵氏娘打了别的主意,不准邵氏吃饭,使唤她整日干活不歇息,说这样瘦得快,邵氏那里支得住饿晕在田里。恰在这时,周家请人上了门,好似天上掉了娃娃砸在头,还是个金的,邵氏娘嘴都险些笑歪。

再等她爹娘进了周家门,青砖瓦房,双眼顿时陷了进去,拨不出来。原砸在手里的赔钱货,成了稀罕物,也敢狮子大开口,一张口就是五十两聘银。

周母眼儿都不扫他们一眼,摆了五两银子出来,指着银子道,爱嫁不嫁。邵氏爹娘立时没了底气,满口子的答应。回家日日教导邵氏,婆婆不是亲娘,相公不是亲兄弟,俱靠不住。只有亲爹娘,亲兄弟,一样血脉才是她的靠山,只有娘家发达了,她在夫家才能站住脚跟。嘴上说的好听,待邵氏出嫁时,连个嫁妆都无,光身子进了周家门,邵氏羞的头都抬不起。周母看中的就是邵氏的一把子力气,压根不在意那点嫁妆,见她空手进门,直接撸了手上银镯子给她戴上,又拿出布料给她做新衣,饭也由着她吃,还说她力气大干活多,要吃饱。邵氏眼角含了泪,自此,把心贴了夫家,一心一意在周家过活。

邵氏娘家的打算落了空,在他们一家子眼里周母厉害,把邵氏捏得死死的,指东不敢往西。邵氏回娘家自来带的是平常物,连点沾银的都无。邵氏娘气得破口大骂,教了邵氏无数回,也难是周母敌手,那想是邵氏回头把娘家给卖了。邵氏娘家说的越多,周母就越恨,给的礼就越薄。越到后面两家越疏远,到后来渐渐地没了来往。邵氏爹娘在世的时候,在家还咬牙狠骂过邵氏是白眼狼,不念生恩。

等邵氏爹娘死,邵氏兄弟还想着上周家捞一笔,指着邵氏出丧葬银子。那时周家渐露颓势,周母一顿打骂轰了他们出去,转头让邵氏按规矩去随礼,不能让邵氏落个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