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承庆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西门,在这里,他迎接到了加急赶回来的李显和韦后。
因为轻车从简,所以李显和韦后身边,只有数百个卫士和寥寥几个宦官。
韦承庆连忙上前,行礼:“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李显只是点点头,他依然是心乱如麻,遇到这样的变故,他已经彻底不知所措了,倒是一路上,韦后不断安慰他,可即便如此,李显的脸色,也只是稍好了一些。
“情况怎么样了?”
韦承庆连忙禀告:“到底如何,臣也不清楚,只知道上皇已经病重,太子带着宗室诸子,纷纷赶去了紫微宫伺候,不过从里头传出来的消息,上皇已经危在旦夕、命不久矣,娘娘……现在国人猜疑,大家都在等着宫中的消息。”
他刻意的加重了最后一段话。
所谓的国人,当然不是百姓。
在古时候,国人有许多重的意思,比如说在东西周时期,所谓的国人,倒是颇有些像当时欧洲城邦的公民,他们和周天子乃是同一个部族,属于贵族,享有许多的特权,绝大多数都是姬姓,为了以示区分,其他的平头百姓,则被称之为野人。
现在韦承庆没有说黎民百姓,他口中的国人,自然是那些官宦和贵族,意思是说,现在因为上皇到底驾崩没有驾崩,所以已经有许多的流言传出来,娘娘一定要小心处置。
韦后颌首,今日的她,出奇的镇定,却是回头,对李显道:“陛下大病初愈,身体欠安,慢慢乘辇入宫,如今事态不明,臣妾忧心如焚,先行一步,且先去看看母后。”
李显六神无主,听说韦后要先行,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好点头:“好……好吧。”
韦承庆却是知道武则天这是什么意思,她急着要去确认消息,而天子的乘辇毕竟缓慢,韦后等不及了。
所以韦承庆也没有劝阻,不禁道:“娘娘,臣随驾入宫。”
韦后点头。
紧接着,便让人寻了一辆马车来,韦后进入马车,其余人纷纷骑马,呼啸一般朝宫中去。
这一路上,自是颠簸无比,韦后则是坐在这里,闭着眼睛,宛如磐石。
她脸上没有任何的喜怒,宛如冰山,只是当马车进了宫,在宫中疾驰,韦后能感受到车轱辘开始碾在宫中的地砖上,她才张眸,紫微宫……看来就要到了。
紫微宫外,得到了消息的禁军已经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禁卫当然不敢进入紫微宫一步,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却依然还是不敢马虎大意。
羽林卫都督韦昌明一见韦后到了,连忙气喘吁吁的赶来,他身子肥胖,穿着一身明光铠,显得颇为滑稽,拜倒在马车下:“臣见过娘娘。”
韦后不需人搀扶,已是从车中钻出来,脚尖落地,不去看韦昌明一眼,却是疾步入宫。
紫微宫很安静,安静的不像话。
只有几个在外候命的御医和宦官在交头接耳,见了韦后来,韦后摆摆手:“不必多礼。”
韦承庆已是连忙追上来。
韦承庆不由道:“娘娘,是否有话要和上皇说,臣是不是该回避?”
韦后深深的看他一眼,不禁觉得这个韦承庆十分懂事。
她却只是淡淡一笑:“多一个人,也好,你陪驾吧。”
韦承庆点点头,默默的跟在韦后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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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之中,安静的可怕。
檀香缭绕,那巨大的象牙床榻上,被子高高隆起。
当韦后步入寝殿的时候,即便她早想到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可是她的心,依旧还是噗嗤噗嗤的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等了这一日,等了太久太久。
韦后竟是发现,自己的眼角已经模糊。
她深吸一口气,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杀机。
不管如何,事到如今,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她慢慢的走到了床榻前,床榻上的武则天奄奄一息。
韦后勾了勾指头,韦承庆会意,连忙搬了个胡凳来,韦后便在床榻的对面坐下,她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满头华发的武则天,这个女人,她实在太熟悉太熟悉了。
甚至于,武则天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她都能数的一清二楚。
这些东西,她都看在眼里,也都记在心里。
“陛下……可好些了吗?”韦后一字一句道,她的口吻里,再没有任何敬意,甚至……连一丁点的虚伪都不曾见。
“咳咳……韦兰?”武则天低声道。
韦兰,是韦后的真名,这个名字,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