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去,先把带炮的船,全给我打沉了…”朱重九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吩咐。
李思齐这个王八蛋…投降蒙元也就罢了,还拐走了徐州军上百门火炮。这件事只要有人提起了,就让朱某人火冒三丈。要知道,几乎所有卖给赵君用的火炮,都是按成本价结算,并且是要多少就卖给多少,淮安军没从其中获得任何利益。如今可好,等同于成本价供应了蒙元。
“得令勒…”常浩然等人对叛徒的恨意,丝毫不比朱重九少。立刻传令整个舰队,拉开距离,摆出一字阵形,沿着水道,朝炮声背后兜了过去。
才转过山脚,迎面已经有一支蒙元的巡逻船队拦了过来。当先是三艘千石大粮船,然后是六七艘两百石左右的小货船,每艘船头上都架着一门四斤炮,像猎食的狼群般一拥而上。
很明显,这是一群根本不懂得水战的菜鸟。即便里头有一两个二半吊子,也处于从属位置,根本没有发号施令的资格。
常浩然的嘴角立刻涌起了一丝冷笑,冲着舱前甲板上的副舰长,大声命令,“一字阵,抢占上游。集中火力,打击距离最近目标…”
“一字阵,抢占上游。集中火力,打击距离最近目标…”副舰长孙德举起铁皮喇叭,将命令大声重复。
“一字阵,抢占上游。集中火力,打击距离最近目标…”“一字阵,抢占上游。集中火力,打击距离最近目标…”了望手王三,是其他四艘战舰的了望手接力重复。大伙用旗帜和铁皮喇叭,将命令传达到舰队每个人耳朵。
“咚咚咚咚”的战鼓声抢先一步炸响,无数木浆从战舰底层甲板处探出来,击打在黄褐色的水面上,荡起滚滚白浪。整个舰队的速度骤然提高了一倍,切着敌阵右侧朝上游压了过去。
二层甲板内,炮手们将单侧的两门线膛炮推出炮口,借助炮座上的一横一竖两个手柄迅速调整角度,瞄准距离自己最近的猎物。空有一身力气的战兵们则弯下腰去,将装满了火药的纸袋用刀子割开,彼此间隔着四个标准尺距离,摆在大炮两旁,尽可能地为炮手们创造便利。
敌军根本没想到淮安军的战舰还可能突然改变速度,仓促之下,根本来不及调整方向。只好仓促发起进攻,隔着五百步远,就将炮弹接二连三打了过来。
这种距离的炮击,纯粹属于像对手致敬。熟悉自家滑膛火炮射程的淮安军炮手们眼睛都不眨,透过侧舷上的窗口,冷静地观察目标与自家之间的距离。
五百步,四百五,四百,三百五,三百,二百。。。。“轰…”
旗舰的六斤线膛炮,率先打出第一枚炮弹。拖着长长的白色水汽,在半空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一头扎进率先冲过来的那艘两百石货船上,将对方拦腰砸成了两段。
注1:传说对于飞速缓慢的炮弹,如迫击炮,有经验的老兵甚至可以凭借炮弹破空的呼啸声,避开弹丸落点。对这种说法未考证过,不知道是否属实。
第三百一十一章 黄河赋 下 十
“轰…轰…轰…轰…轰…”跟过来的其他四艘战舰陆续开火,在高速奔驰中,用装在侧舷上的线膛炮向敌军发起攻击。
因为产能不足,每一艘战舰上,都只装了四门线膛炮。每侧两门,远远没达到列装标准。
但战舰上的每个人,却都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有了上一场战斗的经验,炮手们的准头,也得到了成倍的提高。这一轮射出的十枚炮弹,竟然有两枚直接命中了目标。将两艘冲在最前面的两百石货船,瞬间还原成了一堆烂木头。
“没有水密舱…”“没有加强船肋…”“奶奶的,连护板没舍得装…”取得了开门红战绩的炮手们,兴奋地大喊大叫。迅速将火炮拉回船舱,按照早已操练了上千次的标准程序,抆净内膛,装填火药、压实弹丸,然后又迅速将火炮推出射击口。
对面的蒙元战舰,则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乱做了一团。不光船是临时强征来的,根本不具备作为战舰的资格。船上的绝大多数将士,也根本不懂得水战是什么模样。唯一相对专业一些的,是被李思齐协裹投敌的炮手。然而这些炮手们却得不到舵手和水手的有效配合,一次次错过最佳发炮时间,只能徒劳地用炮弹在淮安军战舰的身后打水漂。
“加速,加速切外线…”
“加速,加速切外线…”
“瞄准那个最大的号的…”
“瞄准那个最大的号的…”
“开火…”“开火…”“开火…”
而淮安军的战舰,却越打越有感觉。一分钟不到,就又发起了第二轮齐射。这回,他们默契地选择了一艘正在艰难转身的千石大漕船。十枚弹丸带着死亡呼啸扑过去,在目标的前后左右溅起数道巨大的白色水柱。
漕船上的火炮无法瞄准侧面目标,只能用床弩和投石机还以颜色。三支一丈多长的弩箭掠过两百多步的距离,其中两支射飞,第三支“啪”地一声,凿在淮安军旗舰的侧舷护板上,挂在弩箭前端的猛火油球冒出滚滚浓烟。
“灭火…”水手长马武端起掀开身边的木桶盖子,将一桶混了白垩粉的泥水,从顶层甲板泼了下去,令刚刚跳起来的火头,瞬间熄灭在了萌芽状态。
另外两名水手则按照平素训练时养成的习惯,抄起长柄大锤,冲着弩箭的长杆猛砸。一下,两下,三下,转眼间,就将弩箭从护板上砸飞出去,徒劳地掉进了河水当中。
更多的弩箭飞来,大部分失去准头,不知所踪。偶尔也有一两支创造了奇迹,但是淮安军战舰上特制的铁力木护板,却成了他们无法突破的屏障。箭头上所积蓄的动能,根本不能给船身造成致命伤害。而淮安军水兵在平时的训练中,却早已熟悉了如何应付火箭,非常老练地就将这些小麻烦彻底解决。
“轰…”“轰…”“轰…”“轰…”“轰…”第三轮炮击,在一分钟之后,又宣告开始。这次,比上一次更为专业。四枚六斤弹丸,六枚四斤弹丸,飞快旋转着从半空中落下。滚烫的弹丸表面与空气中的水分接触,在身后留下清晰的白色抛物线。
大部分抛物线的尽头,都是浑浊的河水。但是,依旧有三道抛物线,成功地跟目标对接在了一起。
仅仅二百余步的距离,让线膛炮弹道稳定的特性,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漕船庞大笨重的身躯,又成了最佳瞄准目标。
三枚表面上包裹着软铅的弹丸,一枚六斤,两枚四斤,协裹这巨大的动能,先后砸在目标的侧舷、前甲板和后尾楼处,让漕船的身体晃了几晃,转眼就失去了平衡。甲板上的探马赤军战兵乱作一团,惨叫着跑向船身翘起的一侧。火药桶、石块、木料、弩箭,则顺着快速倾斜的甲板,噼里啪啦往河里头掉。
在河水与载重的双重压力下,漕船的龙骨,开始发出渗人的声响。“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宛若水怪在河面下磨抆牙齿。忽然间,船头猛地往水下一扎,船尾高高地跳起,大部分船身都露出了水面,扭动,挣扎,“轰”地一声,四分五裂。
数以百计的士兵掉进了浑浊的黄水中,随波起伏,挣扎求生。数以十计的士兵身负重伤,血流滚滚。
沉船附近的河面,转眼就被染成了猩红色。另外两艘正在艰难调头的大漕船和其他五艘小货船在红色的漩涡的周围,挤成了一团,不知所措。
就在五分钟前,船上的正将、副将和押队、战兵们,还都信心十足。以为凭借白赚来的火炮和优势兵力,可以轻松灭掉送上门来的猎物。如今,他们却忽然发现,自己才是那头愚蠢的猎物,而对手,则早已磨利爪子和牙齿。
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让所有人都乱了方寸。临时赶鸭子上架出任水师统领的探马赤军千户哈力克不甘心撅着屁股挨打,挥舞着弯刀,大声命令,“开船,开船,把船开回岸边去,让岸上的大炮轰碎它们…”
“开船,开船,把船开到岸边去…”甲板上的亲兵们举起专门为徐州军将领配备的铜皮喇叭,将命令大声向周围重复。
在隆隆的战鼓声和声嘶力竭的求救声里,他们的命令根本不可能被其他船只上的人听见。惊慌失措的各船正将,按照各自的想法,自谋出路。或者下令座舰扯满木帆,冲向岸边。或者下令船只借助水流,奔向下游。还有一、二艘心存侥幸者,则继续调整船头,试图用炮口对准已经成功切到上游的淮安舰队,一炮创造奇迹。
如此混乱的应对,无异于自寻死路。占据了上游位置的淮安舰队娴熟地调了个头,由右向左,斜切而下。在水流、划桨的双重作用下,船速迅若奔马。第四轮齐射就在高速奔行中,砸向哈力克的座舰,八枚落入水面,一枚砸中甲板,还有一枚,不偏不倚砸中副桅,将粗大的桅杆直接击成了两成了上下两段。
甲板上,血肉横飞。实心炮弹直接砸入底舱,然后从另外一侧船舷穿了过去,带走数名士兵和水手的性命。还没等船上的人发出惨叫,漕船的木帆已经从半空中拍落下来,将更多闪避不及的战兵拍成了肉酱。
战舰继续高速驰骋,淮安军的红旗,在桅杆顶端迎风招展。一艘两百石货船晃晃悠悠挡在了航线上,黑洞洞的炮口瞄准旗舰,喷出一枚生铁弹丸。
呼啸的弹丸由下而上,砸烂船头左侧的护甲。破碎的木板,射在临近几名战兵的脸上,让他们惨叫着倒下,痛苦地在甲板上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