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刚回京想是事务繁忙,改日微臣再另行拜访与殿下叙旧。”
我呵呵笑了声,干涩地答了个好,目送他拖着飘逸白袍漫步而去。
纪琛幽幽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离他远点。”
我心中一惊,只当萧四有异,忙问:“为何?”
“看他不爽已久。”
“……”
太后年事已高,双鬓花白,先前听萧四讲了半个时辰的经,精神已有些不济,但见了我与纪琛同时来仍是很高兴。她半卧半坐在榻上,拍拍案几,笑容满面:“过来!快过来!”
纪琛很自然地走过去,却被太后一瞪眼:“我叫的是我家的糖糖!”
我忍着笑,喜滋滋过去喊了声:“皇奶奶!”
太后与纪琛同时一怔,察觉到两人神色不对我马上明白自己有可能喊错了,来不及懊悔太后抹抹眼角:“我的糖糖啊!好久没这么与我亲近了!皇奶奶高兴啊!”
我这颗心总算是勉强落了下来,但太后年纪大了好糊弄,旁边那位可不是个吃素的主!我揣着忐忑假作不经意瞟向一旁,却被纪琛一束目光逮了个正着!他的眼中浮着难以言喻的笑意将我看着,同方才萧四说那句“改日拜访”的神情如出一辙!
我大意了!只顾着防火防盗防萧四,却忘记了这只大尾巴狼了!
“你们这两个孩子家有什么话不说,傻看着做什么?”太后握着我的手嗔怪道,“可是你这六叔又与你作对了?”
“没,没有。”我赶紧收敛视线。
老人家最喜儿孙和气,脸上笑容顿时多了几分:“难得见你两一同来没争得脸红脖子粗,我说糖糖你在外朝走动的多,上次皇奶奶让你给你这六叔留意个媳妇可有着落了?”
什么?!我茫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纪琛,后者亦是一脸震惊外带诧异,与我视线相接时那诧异瞬间飞流直下化成风霜冰雪凝聚在瞳眸中。
我不晓得,我又哪里得罪他了……
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他侧身正对着太后:“此事我不是说过暂时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吗?”
“唉,你父母去的早,留下你个年幼的独苗,我不为你打算谁为你打算?糖糖虽然与你不亲,但我老人家知道这孩子心底儿是好的,害不了你!”
……
从太后宫中出来,纪琛原本还算亲和的脸上顿时风雪密布,仗着四下无人他毫不避嫌地拎起我胳膊往阴暗的小角落里一拖:“今日太后所言之事你尽早忘了。”
“为什么?”我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他,“皇奶奶说得不差呀,皇叔的年纪也到了,该找个媳妇了。”
“咔嚓”又一次听到耳熟的声音,默了默我咽咽口水,涩然道:“当然,婚姻大事还是得皇叔你自己做主。”
纪琛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我的话改变多少,反倒更是阴诡上几分,在薄薄的黄昏中像一个惨白狰狞的恶鬼般将抖得和筛子一样的我拿捏把玩,过了片刻他道:“你真想替我找个媳妇?”
我不敢点头,只敢梗咽看他。
他轻轻一笑,附耳在我耳边:“你且听好了,本王不屑找凡间俗色,红尘庸碌。你若有本事就去挑个世间无二的出来。哼!”
威逼完毕,拎起斗篷旋身离去。
我抆嘞,你是要找个天上的仙女娘娘吗??
☆、第九章
事有轻重缓急,纪琛找老婆的事与当前我的水深火热着实不值一提。混入宫中头几天我可以装作历险而归致使身心疲惫,闭门谢客。待年节一过,正月十六正式开朝议政,半分没有治国之才的我恐怕不是死于欺君之罪便是被萧四拿住百般折磨。总七七四十九种死法,总有一种适合我。
左思右想,唯一一条逃出生天之路就是即将来临的松山祭天之行。松山离京城尚有段距离,路途遥遥,虽然有禁军护卫左右,但总比这铁桶般的皇城来得有机可趁。
为此我特意借着安排祭天行程的名头找礼部要来松山一行的路径地形图,趴在桌上敲敲写写,看看哪一点比较适合月黑风高夜,放火跑路时。
推敲半日,腹中略感饥饿,一碟榛子酥及时摆上案头:“殿下对陛下交办之事真是用心哪。”
打我“归来”之后,因怕露馅故而一般一人独处时尽量屏退左右,这导致忠心耿耿的江春小太监很受伤。这不,一逮着机会就讨好卖乖。他这个乖卖得恰巧,我怡然受之,拈着糕点边吃边一脸正气道:“父皇交办的事自然是重中之重,点点滴滴也不容马虎。”
“殿下说得极是!”江春笑得两个小眼都快没了形,他看看殿内外敛去少许笑意,挨到我肩侧贼眉鼠眼道,“殿下,您让奴才监视纪琛之事已有了些眉目。奴才的人在六王府旁观望了许久,这个六王啊,别看自个儿平时不对外走动,可全凭着手底下的江流、江河等人与外界联系。只是这两人武艺高强,奴才底下那群蠢货跟着跟着就跟丢了,但看这段时日他们出入得频繁,怕是在经营着什么见不得光的大事哩!”
我差点没被一口榛子酥给噎死!纪糖这丫头心思也太重了些吧,前有林烨在给她探查秘事,后还派着自己心腹监视自家皇叔。据我目前所知,纪琛在朝中无权无势,到现在也不过挣了个国子监祭酒的散官,她还怕她这六叔谋反抢了她东宫之位不成?!
还是说纪糖遇刺,真就与纪琛脱不了干系。在她南下前察觉到了点苗头,所以派人监察于他,只不过为时已晚仍就被纪琛下了黑手?
这也说不通啊,我咬着糕点慢慢思索,纪琛要害她又为何千里迢迢来西山县救了“我”呢?
太复杂了,以我的木头脑袋完全没办法理清这大雾弥漫的皇家□□嘛……不过也没无需理会,反正我马上就要卷铺盖跑路了。想到这我心情又愉悦了起来,哼着小曲儿轻蔑道:“本宫才不怕他这狼顾之相的小人,他只管经营,到时候捅出漏子来看本宫如何收拾他!”
“那是那是,殿下雄才伟略自是不惧他的!”
江春马屁拍得正响,外殿有人禀报说国师萧四登府拜访,我一个激灵刚想着装睡打发了他,朱门外一道白影已翛然飘入,未见其人已闻笑语:“殿下这儿微臣好久未来,险些认不得路来了。”
我既惊且慌,但看江春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即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淡淡不悦道:“国师也太不知……”
江春咳了声,迅速小小声的:“殿下莫恼,您又不是不知道,国师在哪个府邸都是这样的,连陛下的理政殿也是想进就进。”
“……”我不禁颇有感触,咱的这个皇帝爹心真特么太宽了……
“殿下看上去好了许多。”
萧四一进来,江春立时识时务地躬身出门还贴心将两扇宫门给轻轻合上,好像我们马上就要做什么耻于见人的事情一样!
我面上假淡定,内心真焦躁:“托国师吉言,这两日勉强将精神养回来了些。”
萧四像刚从钦天监中过来,难得着了一身正经的伎术官朝服,他澹然一笑从宽大的袖摆中取出一盒丹药托于我面前:“适逢年节,陛下命我炼制了五十例养神丹与紫金小还丹。刚刚给陛下送去时,陛下惦念殿下您便命我也给您送来一些。”
“多谢国师好意了。”我刚伸出手想接过,却不料了个空,不免讶然,“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