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担心什么,这里都是生死相托的兄弟!”王贤微微皱眉,几个锦衣卫赶紧躬身退去。
王贤的话似乎触动了薛桓,让他一下想起来那些尸山血海、并肩作战的日子,脸上的不逊渐渐被感伤所取代。还有什么比手足兄弟反目成仇,更让热血男儿悲伤地事情吗?
“怎么,你有不同意见?”王贤瞥一眼薛桓,蛮横道:“有意见也得保留!”
“大人,咱们各为其主,还算兄弟吗?”薛桓苦涩道。
“就没见过你们老薛家这么实心眼的人!”王贤气不打一处来道:“人家父子俩都和好如初了,你还要跟我这儿继续耍横!”
“什么?!”薛桓却如遭雷击,他昨日早早被捕,自然不知道事情的后续发展。
“我能骗你不成?”王贤淡淡道:“昨日,太孙殿下在干清宫外跪了一天,表示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终于获得了皇上的原谅,让他回去安心读书,不用担心会被人夺了位子。”
王贤说的虽平淡,薛桓听来却字字如刀,把他的心脏捅的鲜血淋漓。他寄希望于替父报仇的太孙,竟然彻底背弃了他的誓言,向皇帝忏悔了!这让薛桓感到自己遭到了欺骗、遭到了背叛、遭到了抛弃!
“诶!”薛桓含恨一掌,重重击在椅子扶手上,喀嚓一声,坚硬的花梨木扶手,便碎成了数段!
王贤平静的看着薛桓,待他发泄完了,才柔声道:“你父亲的事情,我也非常悲痛,老侯爷待我不薄,我却什么也帮不了他,只能保住他的儿子,给老薛家留下一脉香火……”
王贤的说法非常巧妙,没有回避薛禄的事情,反而直接用薛禄说事,直击薛桓的心灵!
这招果然奏效,薛桓的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来,低声干嚎道:“我真是个废物,既不能替我爹报仇,还得让老薛家断子绝孙。”既然连朱瞻基都缩头了,报仇自然再无可能,薛桓那个单线程的脑袋,终于担心起老薛家的香火问题了。
他爹一共俩儿子,老大薛勋年纪轻轻死在九龙口,他到现在还没成亲……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吴为忍不住斥责道:“没听大人说,要保住你吗?”
“我可是图谋造反,而且是勾结御前侍卫,意图谋害皇上……”薛桓抆抆泪,巴望王贤:“这都能保住吗?”
王贤和吴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起来,王贤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薛桓,笑道:“你呀你,不实心眼会死吗?”
吴为嘴角也罕见的牵起一丝笑意,道:“你不是还什么都没干?干嘛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我……”薛桓脑袋不够用,挠着头顶道:“确实是拉了一票侍卫,跟他们约好了到时候听我号令,只是还没出门,就被锦衣卫堵在了屋里。”
“行了!别二了!”王贤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抆着眼泪一边笑骂道:“就你这智力还敢学人家造反!”
“你们什么都没干,这就足够了。”吴为有些头大的耐心解释道:“既然没有抓住现行,那么就只能靠口供和证据说话,这样锦衣卫经过严加审问,结果一无所获,只能将这些人无罪释放了。”
“这样也行……”薛桓瞪大了眼睛,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朝中有人’了。末了,他有些担心的问道:“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赤裸裸的包庇吧?”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王贤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对一个背负着弑君杀王罪名的人来说,区区包庇罪,真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公爷虽然罩得住,但也不能就这么把你们放了,那也太不把皇上和朝廷放在眼里。”吴为担心王贤过于大包大揽,赶忙抢着说道:“你们得先充军九边,以你们家族在军中的关系,去了也不会太遭罪,等过几年再想办法把你们调回来。”
“那没问题,俺去固原。”薛桓果然不以九边为苦,比起在京城浪费生命,他更向往到边塞建功立业。
王贤却摇摇头道:“不要去九边,还是去交趾吧。”
“交趾?”薛桓和吴为都愣一下,没想到王贤会提起这个地方。薛桓闷声道:“不是听说皇帝老儿嫌那边太费钱粮,打算撤兵撤省吗?”
交趾布政使司,于永乐五年设置,下辖十五府、三十六州、一百八十余县,大约就是后世的越南。永乐大帝派兵征服了这一地区,进行直接统治,建立了与内地完全一样的政治制度,以承宣布政司使、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为省级衙门,设立了府、州、县的中央直辖方式,并采取移风易俗、推行儒学教化,以求将此地民众并入中华。
这种同化方式原本是没有问题的,中华民族正是用这种方法一步步将自己的疆域从黄河流域扩大到长江流域,再扩大到岭南、两广、云贵……如果坚持下去,安南甚至整个中南半岛,都会是中华民族的疆土。
然而,对安南的征服很不顺利,这里面,有安南原先的统治者不甘心将江山拱手相让的原因,更有派去的官员腐败无能、导致官逼民反的原因,还有派去的军队没有把交趾当成自己的领土,肆意烧杀抢掠,激起民族仇恨的原因。但都不是没法解决的大问题,只要对症下药,持之以恒,一定可以让交趾布政使司,成为大明版图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