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瑨给自己倒了盏茶,却是凉的,他抿了一口,连眼神也凉了几分:“庾世道逍遥这么久才被揪出来,我岂能不送他个大阵仗呢。”
郗清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好得很,我反正是最爱看热闹的了。”
司马瑨紧紧撰着茶盏,透过门看着外面风轻云微的天,这里曾见识过当年的动荡,如今却一片安宁。既然此地能庇护他躲过当年的叛乱,未尝不能助他东山再起。
“还是那句话,事情完了,庾世道记得留给我。”
郗清摸摸下巴:“反正他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啊。”
厅外忽然传来白檀与周怀良说话的声音,二人才知道她醒了。
司马瑨立即搁下茶盏出了前厅,白檀恰好送走周怀良返回,走到门边,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好了?”
司马瑨点头:“差不多了。”
白檀狡黠地笑了笑:“那就好。”说完转头叫婢女将饭菜送来给他和郗清,自己回房去了。
司马瑨不觉有异,回到厅中用了饭,又由郗清把了脉,确定无碍了才回房去找她,这才知道她为何那般笑。
他又进不了房门了。
郗清刚好从前厅走过来,一眼瞧见这情形,“哦哟”了一声:“殿下也会吃闭门羹啊?”
司马瑨冷冷瞥了他一眼,转头走了。
郗清简直乐坏了,揉着腚追上去寒碜他:“您早说嘛,早说我就给您慢慢治了,也免得一好就被赶出房啊。”
白檀将司马瑨赶出门是可不只是气没消的缘故,如今郗清来了,多少也得注意些,否则非得被他笑话死。
司马瑨发病时叫人心疼,可一旦恢复就会生龙活虎,她那点心疼也该全都收起来了。再说这些天她自己可是累坏了,赶走他正好可以好生休息一番。
婢女送了饭过来,白檀吃饱了便开始看信。
信是刚才周怀良来见司马瑨时给她带来的。
白檀坐在窗边展开阅读,原来是白唤梅写来的,她不知道白檀住处,只知道她在吴郡,便写了信请周怀良转交。
白檀当初离开白家去东山就没与她说,如今离开东山来吴郡也没与她说,想想也是有些薄情,便坐去案后提笔回了封信。
想到白唤梅不禁又想起当时司马玹给她圈的那块封地,唉,真是心疼啊,多好的一块地啊!
回完了信她又觉得累了,倒头就睡,醒来发现天色青白,推窗一看,原来是大清早,这都第二天了。
这些天真是累惨了。
白檀的回信由周怀良派人快马加鞭送回都城,但入了宫交给内侍后却转了个方向,没有送去贵妃手中,反而送去了御书房。
司马玹的面前依然堆着成堆的奏章,现在已经分化成两派,一派由王谢主导,希望他放弃立储,改为纳妃;另一派则由庾世道主导,希望他立历阳王之子司马珉为储君。
司马玹细细看完了白檀的书信,她的字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娟秀,反而笔锋犀利,带着潇洒和不羁的力道,犹如她这个人,生来有种出格的味道。
可惜透过这封信他看不到她具体的模样,她只说在吴郡一切都好,却不说详细。
司马玹摩挲着纸张,许久才又将信折好,重新封起来,让内侍交去给白唤梅。
内侍一面接了信过去,一面告诉他,王丞相和谢太尉到了。
司马玹的面前摆放着江南士族递送上来的折子,甚至还有一些证据,都是状告庾世道的。
他暂时压了消息,直到此时入夜才请了王丞相和谢太尉入宫来商议。
王敷是丞相,奏章他早已看过,入殿时的脚步都是轻快的。从得知消息时起他便在窃喜,脸上却还一本正经,他不愿追究庾世道杀害亲王陷害司马瑨的事,因为不想让司马瑨恢复爵位,但既然庾世道还牵扯了当年的叛乱,这可一定要把握住,于是他避重就轻道:“陛下应当彻查义城侯叛乱一事。当初东海王牵扯了反叛一案,陛下也大义灭亲铲除了他,如今岂能容忍主谋逍遥法外?”
谢太尉被王敷扯了一下衣角,清清嗓子,也开口支持:“丞相所言极是,江南士族联名上书可不是小事,当年是江南吴郡庇护了世家才躲过一劫,他们的话必然可信。何况义城侯还牵扯勾结秦国,此事不得不查。”
王谢大族立足百年,最知道什么时候该一致对外,此时利益一致,便立即忘了先前的不快开始合力对付庾世道了。
司马玹从证据中拿出一枚铜印,在灯火下转着圈细看,上面有斑驳的刮痕,据说这是庾世道当初用来调遣叛军的帅印。
“此事的确该彻查,若属实,朕绝不姑息。”
郗清哼着小曲儿来告诉司马瑨都中的好消息时,他正在院中练剑,只着了一件素白的单衣,身形矫若游龙,实在太惹眼,就连下人们都远远地探头探脑张望。
缠绵病榻多日,终于可以活动筋骨,也是不易。
郗清抱臂在廊柱下看着,口中道:“如殿下所料,王谢已经支持陛下彻查庾世道了。”
司马瑨停了下来,事情发展的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他拿起帕子抆拭长剑:“看来我很快就能去送他那个大阵仗了。”
话音未绝,远处房门推开,白檀走了出来。
司马瑨将剑随手插入地中便朝她走了过去。
日头刚刚升起,白檀身心舒畅,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就见司马瑨远远从廊下走了过来,连忙回房合上门。
司马瑨很快走到门外,敲了敲门:“世上可没有你这样为人.妻子的。”
他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此时的语气很轻很浅,好似一根羽毛拂过了心尖,白檀浑身都麻了一下,抵着门道:“休要胡言!就那么一跪就想娶我?你想得美!我那是被骗的!”
司马瑨闷笑一声:“那你跟我私奔也是我骗你的?”
“闭嘴!”白檀忽然后悔当时随他私奔了,瞧把他给得意的!
她将门紧紧闩住,转头想了想,忽然取了支粗管的狼豪笔,蘸足了墨,从门口开始,洋洋洒洒地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