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饿得很,她吃饭时依旧动作不急不缓,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丝咀嚼声,只是偶尔会放慢嚼咽的速度,眉目舒展,露出些许享受的表情。
司马瑨倚在门边,视线落在她身上,又轻轻移开。
她是沾染着书卷墨香的人,而他却浸泡在尸山血海,如今能共处一室也是奇迹。
吃到七分饱,白檀便停了箸,拭了拭唇,对旁边站着的顾呈道:“准备一下,我这就将你们殿下领走了。”
顾呈一愣:“殿下要去哪里?”
“东山,抱朴观。”
司马瑨看过来:“为何?”
白檀理所当然道:“为师可是给殿下做了担保的,此后自然要紧盯着殿下,殿下也要跟在为师身边时刻聆听训诫,所以殿下即日起要去抱朴观修身养性,方便为师随时教导。”
司马瑨冷笑:“不去。”
白檀脸冷了下来:“此事为师已在给陛下的折子里说了,所以要么殿下和为师一起去,要么随后自己去,反正你都得去。”
司马瑨看着她的脸,目光濯濯清冷,似蕴了寒光的刀。
白檀暗暗掐了一下手心,硬是没有散了刚端起来的架子:“那看来殿下是决定自己去了,也罢,为师先行一步回去了。”
说话时脚步已经迈动,与他抆肩而过,直奔府外,一路不停,等匆匆走到大门外,她才将那口憋着的气狠狠吐了出来。
简直是要了老命了,她上辈子一定是得罪了天下苍生,这辈子才被摊上这么个学生!
就快到宵禁时间,两个家丁提着灯一前一后地护着前行,脚步都有些快。
背后城头寂寂,护城河上月斜横波,白檀踏上吊桥,脚下空空的闷响,忽有急促的马蹄声到了背后,桥面顿时震动起来。她转头看了一眼,视线收了回来又猛然甩回去。
司马瑨已经打马到了面前,身边就带了一个顾呈。
“原来恩师竟是一路走来的么?”
白檀翻了个白眼:“难不成殿下是来送为师回山的不成?”
司马瑨的笑散在冷风里:“本王改了主意,与恩师一同上路,可像恩师这样用脚走,要走到何时,本王没那个兴致。”他接近两步稳住马,探身勾住白檀腰肢,一用力将她扯上马来。
白檀大惊失色,险些摔下去:“荒谬!我可是你的老师,岂容你这般冒犯!”
司马瑨的手臂稳稳地扣着她:“本王看起来像是那种尊师重道的人么?”
“……”还真不像。
☆、第9章 清修
到达东山的这一路白檀就没说过话,后背抵着自己学生的胸膛,那感觉真是如坐针毡,何况后面还有顾呈跟着。
至于她那两个家丁,估计这会儿正边在路上走着边议论着她这不当之举吧。
唉,想想就胃疼!
好在司马瑨也没做声,这么看来似乎只是单纯地为了加快速度才将她拎上了马,倒让她好受了那么一丢丢。
顾呈先行一步去抱朴观报信,白檀和司马瑨下了马,走到山腰时已经看到山顶绵延的灯火逶迤而来。
“请殿下安分一些,为师如今可是与你一荣俱荣一毁俱毁了。”白檀嘱咐一句,不等他回答便拐上岔路往自家宅院走,也没灯火,深一脚浅一脚的。
走到半道,无垢提着灯火来迎,刚好撞上。
“师尊可算回来了。”她说着一边朝对面的山头张望了一下:“抱朴观怎么好像很热闹?”
白檀知道她怕司马瑨,随口敷衍:“谁知道呢,回去吧。”
抱朴观负责接待司马瑨的是知观玄阳子的大弟子陈凝,他跟白檀颇有私交,但他并不希望跟那煞神扯上什么关联。奈何玄阳子闭关,师弟们畏惧,只能由他出面。
为了表示尊重,陈凝让出了自己的房间,将司马瑨好生送入房中后,一退出来他便在心里开始埋怨:这煞神才不会心甘情愿来这里,必然是白檀做的好事!
司马瑨住得并不舒服。
陈凝的房间里养了几只鸟,悬在房中鸟笼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生人的缘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司马瑨原本就嫌弃它们有味儿,又吵闹地睡不着,拔了剑便劈了过去。
终于安静了,他收剑入鞘,翻个身继续睡。
第二天祁峰将司马瑨的军务送来抱朴观时天才刚蒙蒙亮。
讲经堂里乌压压一片后脑勺,是道士们在做早课。顾呈靠在门口打瞌睡,哈喇子都快流一地了。
祁峰踹了他一脚:“殿下在里面?”
顾呈猛地惊醒过来,抹了抹嘴点点头。
道士们集体呜呜呀呀地念经文,祁峰问:“他们说的啥?”
顾呈挠挠头上的黄毛:“好像就是什么爱护天下苍生,不能妄造杀孽之类的废话呗。”
“哟呵,这群牛鼻子,你猜殿下会不会弄死他们?”
顾呈朝里面努努嘴:“我看殿下听得挺认真的,似乎没有弄死人的打算。”
祁峰探头朝里面瞧,司马瑨坐在最后面,手臂支在膝头撑着额头,眼睛睁得好好的,却失了着落点,毫无神采,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听入了神。
祁峰噗嗤笑了一声:“殿下那哪是认真听呢,你再仔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