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友静脸色冷冷的将奏报给这高先生看,高先生惊呆了。
老半天回不过神来,他才徐徐道:“大人,自弘治以来,各省的都司,未曾有歼灭倭贼七百的佳绩,而且上头首级和俘虏都是详尽无比,如此看来,这是实打实的大捷了,绝不会掺有任何的水份。其实这固然只是一桩大功,而更可畏的却是,居然一个书生斩了鬼岛三雄,这鬼岛三雄早就名镇朝野,恶贯满盈,朝廷早将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大人……这样大的大捷,学生遍观东南剿倭之事,也未想到有什么捷报可以与之相比。”
他顿了顿,看赵友静的脸色更加难看,接着道:“一个书生和小小的海宁卫老弱病残尚且如此,反观大人,领兵万余,精锐倾巢而出,却是无功折返,朝廷若是见了,会怎样去想?当今天子,最好兵事,听说他在宫中,每日舞枪弄棒,又命宫中宦者与宫女,使他们相互结队,列阵冲杀。此次大捷,陛下必然关注,若是实情送去了陛下的御案上,天子又会怎样想?”
赵友静脸色更冷,却是道:“老夫担忧的,也正是如此,所以才请先生来商议对策。”
高先生微微一笑,道:“其实……这并不难,若是大人上奏,说其实大人高瞻远瞩,早已看破了鬼岛三雄的把戏,所以才将计就计,明里是倾巢而出,围剿倭人巢穴,而暗地里,却是授意海宁卫在黄水滩设伏,意图吸引倭人,聚而歼之,如此一来,大人岂不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战最大的功劳,不就成了都司大人吗?至于那海宁卫,想必是不敢跟都司唱反调的,唯一的麻烦就是那个书生,毕竟一切都是书生示警,这才有了这一场伏击,他又亲自格杀了鬼岛三雄,功勋显着,若是大人运筹帷幄,又何须一个书生示警呢?所以,在这一场大捷之中,绝不容许有那书生出现,否则大人何来的智珠在握,又如何来的决胜千里呢?”
赵友静眯起眼睛,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却是直截了当道:“就怕那书生不满,闹将起来,又如何是好?”
高先生微笑:“这有何难,只要言之凿凿,众口铄金,他一个区区的书生,求告无门,谁肯信他的话?”
赵都司觉得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么一刻都不能耽误,立即命人上奏疏,具言此事,这第一份捷报,得是本官松上去,海宁卫那儿,那钱谦怕是已经上奏疏了,现在阻止也已经来不及,那就用八百里急报去送,朝廷看到两份不同的奏疏,必定会问起这件事,只要派人下来查,那钱谦还敢坚持他的捷报吗?到时候少不得还得和本官口径一致,高先生,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务必要办的妥当不可,噢,那唐兆丰却不知还在不在宁波,此人对本官言听计从,等到了杭州,还需要借用他,毕竟他曾在海宁卫都督,只要他一口咬定,是本官命他传达都司府军令,让那钱谦在黄水滩设伏,此事就算是钱谦不肯就范,他们也翻不起浪来。”
高先生抿嘴一笑,作揖行礼:“大人明鉴。”
赵友静挥挥手:“下去吧。”
见那高先生退下去,赵友静在摇晃的船舱中徐徐呷了口茶,眼眸又眯起来,大功一件啊,这个功劳绝不能跑了,功劳若是别人的,只会显得他这个都司愚蠢,可若是功劳乃是他这个都司的,凭借着这个平倭之功,还怕不能平步青云吗?
只怕……一个侯爵,是铁定跑不掉的。
他眯起眼睛,不由露出了微笑,从现在起,黄水滩的平倭,就已经成了浙江都司赵友静深谙兵法精要,慧眼识破了倭贼的奸计,将计就计,假意倾巢而出,实则却在黄水滩设伏,一举剿灭倭寇,诛杀鬼岛三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