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玉的身体状况,实在令人担忧。
“你不必担心国内的形势,现在国际上,捷报频传,国内的敌人迟早会被打垮”
温如玉慢吞吞讲了最近的局势,端了杯茶。
等傍晚的时候,戚夫人与珍珠一起过来,一下车就直奔病房。
“小姐”
珍珠眼泪又忍不住了,胡乱擦了擦。
“你骗我,说很快就来,结果待了几年,这回来还受了伤”
接着就是一顿国骂,骂那该死的飞机,居然肆无忌惮轰炸夹杂着各地方言,还有英文哩语,德语等等,一看就在这方面深造过。
珍珠仿佛有种魔力,可以把人逗笑,说话也怪有趣,心地和品性都好,戚夫人越和她相处,就越喜欢她,真如自家晚辈一样。
姜翎都被她那一顿令人大开眼界的综合骂话给惊笑了。
戚夫人本想把姜翎接走,顾忌到她的伤势,决定等她身体好了再接,隔几天就来探望一次。
姜翎和温如玉住同一家疗养院,宋姐伤了手,重新上药,被戚夫人领回去。戚夫人还安排了两位戚家以前的老人过来照顾姜翎。
即使戚无恙不说,戚夫人心中还是希望两人可以结为眷侣,恨不得姜翎立刻复原,好把她接回去。
隔天,越家夫妇也来探望。
姜翎与他们只年节时通信,先前并没有和他们说来香港的事,还是戚夫人转告的。
“云舟从小就有几分偏执,他决定的事,谁劝也没有用。我们连他生死也不知道,只希望他还活着,未来还有相见之日”
“不管婚约怎么样,我们从小就拿你当自家人看待,在我心里,就和自家女儿一样。你千万不要见外,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只管和我们说以后你在香港住下,时常走动,有亲友在,也不至于觉得孤单。”
越家夫妇都在大学当老师,过得还不错,终究因越云舟,眉宇间显出几分郁态。
姜翎只能以眼神安慰,越家夫妇也让她想开一些,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为别的事太伤神。
温如玉每天都会来,仍然是坐轮椅。他也下来走过路,走得很慢,眉间生了细汗,显得颇为吃力。
后来戚夫人来探望时,说起温如玉,姜翎才知道他出过车祸,腿受了伤,不能久站,再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才坐轮椅出行。
虽然受的伤不重,姜翎冬天才复原,能下床走动。或许是身体底子不好,恢复得格外慢。
温如玉病得越来越重了,咳得很厉害,吃药都压制不住。
那些他说过的地方,两人都去不了,冬天风大,温如玉住在玻璃房,里面温暖如春,还养出了一室梨花。
“等到明年春天,我们再一起出去玩。”
温如玉始终觉得这是一个遗憾。想到自己命不久矣,便没有对姜翎说过自己的心意。
他真恨那些人。恨他们争夺家产,让他被拐,辗转戏台,此生受尽苦楚,多次死里逃生,恨他们在他遇到姜翎后,又将他带回香港。
这里危机四伏,反复被暗算,叫他原本破败的身体更加糟糕,即使他折断他们的骨头,叫他们受尽折磨死去,把金家拆得零落,也不能多活几年。
能在死前看见姜翎,大概是此生唯一值得高兴的事。
“阿翎,你要长命百岁”
“等戚无恙回来,你可以”
“也不必顾忌旁人的话,照你自己的想法活就行了”
温如玉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在旧年最后一天永远闭上眼睛。
他始终没有等到春天。
姜翎颇为伤怀,也病得厉害。
虽然以往的伤好了,受过伤的位置仍然隐痛,不想让温如玉担心,每次与他见面,都用化妆品稍作遮掩,显得很有气色。
父母都是病逝,只有她这一个孩子,底子也不好,从小病到大。姜翎受过伤,耗了元气,一病就再没好过。
不管是中药还是西药,都没有太大作用。并没有具体病症,就像冬天里的花,到了时候,就自然枯萎。
因此也治不好,只能靠珍贵药材吊着命。
她越来越爱睡觉,偶尔不注意,就睡过了一两天,写的故事断断续续,不成篇章。
戚无恙已经很久没有看电报了。
上次收到家中的电报还是母亲发来的,说姜翎受的伤终于好全了,不过温如玉不大好,怕过不了这个年头。
戚无恙忽然想起那年中秋宴会结束时,温如玉不断咳血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当初吃完那顿火锅,甚至没有为离别伤感,不知道那次分开,会天人永隔。
不止是温如玉,连云舟也没了消息。季淮生在国内被通缉,躲躲藏藏,不知道怎么样了。
妹妹到了香港,终于能叫他放心希望她一切都好。
希望此生,还能和其他朋友重逢。
“西北方遇袭。”
“走”戚无恙戴上帽子,把子弹填进枪里。
敌人已经被节节逼退,胜利那日已不远。
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跪在她面前求婚。
戚无恙摩挲了一下口袋里的怀表,低首,敛去眸中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