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
两人异口同声蹦出三个字,罗敷无奈道:
“陛下等我弄完再说也不迟,留着点精力吧。”
王放胸口起伏,大汗淋漓地趴在榻上,罗敷扬手给他丢了个帕子:
“疼就咬着。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几日后上朝,被大人们瞧见圣容有损就不好了。”
她气势汹汹地说着,又是一刀下去,逼得王放放弃了即将出口的话。
他握着帕子,晕眩中看清了上面的玉簪花纹……这是他随手给她的,在平莎渡,绕在篮子的把手上递给了这过分爱洁的女郎。
王放的沉默对罗敷来说既是庆幸又是忧患,她余光掠过他浓密的睫毛,用手背抹了抹汗水,道:
“陛下还是说话吧,我能知道陛下醒着,就再好不过。”
罗敷掏出东西也没看。她觉得这手帕的料子好,用起来舒服,拿皂荚洗了三遍后替换了原来的棉帕,天天揣在身上。
王放毫不客气地用自己的帕子抆脸,手臂牵动腰后的伤,不由自主“嘶”了一声。
罗敷腾出一只手拽出帕子给他吸走面颊上的汗珠,道:
“别动了,再动我手一抖就切深了……下面是肾。”
王放不语,待忍过一阵难言的痛苦,才缓缓道:
“秦夫人,你可以闭嘴了。”
罗敷当然不可能就此闭嘴。 眼下王放不捧场,但难得有人在她说话的时候听着,灵感简直喷薄而出。
可惜手头有要事。
她用完一瓶药粉,又开了第二瓶。王放在她撒药的空当闭目道:
“秦夫人说的不错,我不想来的早……”尾音倏地消失在刀尖下。
罗敷重复道:“是啊,陛下是重情义的人。放心,方公子虽然伤了左臂,却并没中毒。”她感觉这么说病人会好受一些,也不管到底有什么涵义。
鲜血转为了殷红,她终于笑道:“老侯爷是不是想让世子入仕途,希望他做执圭之臣?”
王放睁眼,稍稍侧过轮廓美好的下巴,冷声道:
“秦夫人倒是懂得多。”
“所以才为世子取了这么个名字吧。”
王放意料之外地回答:“是。”可能是疼痛剧烈至极,他无力思考太多。
罗敷停了一下,俯身去听他微弱的呼吸。
她的发丝滑落在他裸.露的肩上,微微地痒。王放抬手去拂,到了半路忽地改了主意,狠狠一扯。
罗敷痛叫一声,在他虚弱而满足的笑意里威胁似的用刀戳了戳他的脊柱,拉回可怜的头发愤然道:
“陛下做什么!有这个力气不如省省再忍半个时辰!”
王放听话地省了力气等她的刀子。刀切下来没有预计难忍,反而伴随着镇痛的冰凉麻木。他听到她赌气似的声音,依旧清透好听:
“陛下捱了这么久,也应有权利整整人,我权当病患心情不好了。”
王放微怔,随即唇角一动,堂而皇之地要求道:
“桌上有个杯子,倒点水。”
罗敷挖掉一块,血流得畅通无阻,她道:
“我现在走不开,半个时辰后陛下也不可以喝太多水,尤其是茶……嗯,这段时间都不要喝茶了。”
王放努力把目光聚集在幔帐外的花窗上,身体越来越凉,额头却渐渐烫起来。
罗敷的手很温暖,安抚地搭在他冷却的背上,柔声道:
“很快就好。”
王放被一下下更加尖锐的疼痛弄得眼前发黑,灼热的呼吸触在软枕上,她饶有兴趣的声音还萦绕在耳畔:
“戏本子里有一个被群众普遍接受的解毒方法,很原始又很无聊,但确实有效,陛下知道是什么吗?”
罗敷不等他答,就接道:“把毒吸出来,一般都这么演的。其实陛下的伤口小,时间允许就适合这样做,但是我小时候糖吃多了,有一个龋齿,如果按戏本子演自己也可能会中毒的。后来季统领来了,我一不确定他有没有龋齿,二来他被陛下使唤得勤快……”
她舒了一口气,东拉西扯中,最难的部分完成了。换了一把刀,扔掉变红的纱布,她笃定道:
“最多还有四刀。”
第59章 奉诏
王放觉得自己晕了一会儿又被疼醒,整个后背已然没有知觉了,应该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罗敷看他这模样,嗓音更柔了几分:“陛下在府中对老侯爷说要考虑吏部侍郎家的千金,或者翰林大人的孙女,是吧。”
王放强作精神,见她无下文,自己略略转了脑子:
“秦夫人别操这个心,你便是不求,我也不会考虑明洲属意的侍郎千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