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虎的姐姐韩姬前年嫁给了赵氏长子伯鲁,韩虎知道她的性情,这位韩氏长女目高于顶,骄傲到了极点,韩氏家传的谦逊美德似乎没传到她身上。
非诸侯、世卿不嫁,非嫡长子不嫁,非宗主不嫁!这便是韩姬还是女儿时出名的“三不嫁”。
赵伯鲁虽然是韩氏子侄,但韩姬对他一向不冷不热,最后迫于宗族之命才许婚,这还是看在伯鲁乃赵氏长子,未来家主的份上。
然而那时候,赵无恤还是个贱庶子,声名不显,赵氏也没有太多的夺嫡之虞。等到赵无恤被逐出国,晋人也以为赵氏的世子这下肯定能落到伯鲁头上了吧,于是就这样让他们成婚……
可现如今,赵无恤虽然不在晋国,但他无时无刻不散发光芒让晋国的同龄人睁不开眼。反观伯鲁,三年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顶多能留在下宫,接人待物而已,赵鞅连晋阳都不放心交给他。
“管不了那么多了……”韩不信一向疼爱孙女,这次却板起脸,不管不顾起来。
“现在想回去,三年前却是我做错了,赵氏谁当家主,家主是不是韩氏的子侄女婿有何关系?在晋国,姻亲从来就不是最可靠的,范氏和栾氏够亲密了罢?范氏却能狠手灭了栾盈全族。所幸你平常为人和善,又懂得忍让,比你父亲强多了,你曾卖了一份人情给赵无恤,若是国君派人去聘问宋、鲁,你便主动请命前往罢,也是时候让你去国外历练历练了。”
韩不信所料不差,宋国那边才结束战争,鲁国这边却又生变乱。
前来通报消息的使节十月中旬抵达温县,正好赶上在那监督邯郸氏伐卫的赵鞅。赵鞅没带多少人马,不然自己就前往鲁国了,他又将此事通告新田,顿时在朝堂里引发了轩然大波。
书信是赵无恤的谋主张孟谈写的,在信中,张孟谈危言耸听,声称三桓勾结齐国、卫国,想要发动政变,除去赵氏在鲁国的据点,最终目的是叛晋!
“鲁国若在,则淮泗小国帅从,鲁国若叛……晋国放眼天下,就再无一个盟友!”晋侯大急,召唤六卿公议,商量着到底是发兵鲁国,还是做点什么?
知跞借口冬天不好动兵,范氏和中行氏借口要提防桀骜不驯的鲜虞偷袭,魏氏在精神上支持赵鞅,但也不想亲自出手支援。
最后还是韩虎一步踏出,请命前往鲁国一探究竟。
他说道:“不单单是晋国,齐、郑在冬日同样出兵不易,鲁国之乱恐怕会到明年才能决出胜负,不如先派人前去聘问观察,之后再行定夺。”
韩氏在朝堂里一向扮演老好人的角色,韩虎相貌俊美,新田举城皆知,让他做聘问的使者再合适不过。晋侯允之,任命他为小行人,下大夫,前往鲁国一窥究竟。
这才有了韩虎与段规的曲阜之行,但没料到的是,等他们抵达鲁国时,内战已经被赵无恤以铁拳平息。虽然孟氏北蹿郕邑,叛臣公山不狃身边仅剩几名亲信逃遁回费邑,但大体上局面已定。
鲁国,已被捏在赵无恤掌心之中。
在济水河畔,听当地人说一个月前赵无恤在此以数千人隔岸吓溃三桓三万大军,一向胆大心细的段规也不由咋舌,好奇地询问韩虎:”君子,那赵子泰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
望着曲阜西门城楼,韩虎无奈地笑了笑。
“子矩,你想知道赵无恤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唯……无论是敌是友,都要先了解他才行。”
段规貌丑个矮,在这个看脸的时代纵然有满腹计谋也常常被人看不起,当面叫他”倡优儿“的不在少数。他与俊俏高大的韩虎站在一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韩虎却从不轻视他,敬之如上宾,故段规也视之为主君,摩拳抆掌地想辅佐韩氏嫡孙干一番大事业。
而这其中,赵无恤则是最让他重视的一个潜在对手,仅次于让晋国年轻一辈谈之色变的知瑶。
韩虎思索了一会道:“我性子不喜热闹,故与他交游不深,他只是中人之姿,但很善于学习。他许多精细的地方做得不够好,但胜在目光长远。他树敌众多,却是个在逆境里愈战愈勇的人。”
“且这么说罢,三年前,论地位,他是得宠的庶子,我是韩氏嫡孙,起初相差无几,可后来他被逐出国后,失去了一切,便大不如我了。论手里的势力,那时候我为祖父驻守州邑,执掌万户,能调拨一师之众,他却只剩下些疲惫的兵卒从太行山上走来,还得向我借兵借弩,他也远不如我。”
“可现在呢?”韩虎看着天空中阴沉的天幕,有知赵这一月一日在,映衬得他们这些群星暗淡无光。
他苦笑道:“我行冠较晚,直到近来才当上了小行人,下大夫,这个位置是他三年前坐过的。但我落后他的又何止三年?他帮姻亲坐上了宋国执政的位置,如今自己也控制了半个鲁国,实力直追韩氏,与他相比,我这三年真是荒废了……”
“君子切勿妄自菲薄!”段规见自家主君在赵无恤成就的压力下有些气馁,便连忙劝道:“古往今来,大器晚成者无数!先君文公、君之太祖父韩献子,都是年过四旬才崭露头角的,君子才二十岁,前途不可限量,必不下于赵无恤!”
韩虎颔首笑了笑,指着前面的门楼道:“多谢子矩,前面就是曲阜,鲁国的行夫说,子泰会在城门外相迎,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还是让你我一起拭目以待吧!”
受到段规鼓舞后,韩虎放下了自视甚轻的心理,他也好奇三年未见,赵无恤是什么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