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寅名义上是上军将赵鞅的直系下属,但乐祁知道,两人的关系极其糟糕,这会见了面,都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懒得打太多招呼。
两人十年前在那次铸刑鼎事件结下的矛盾尚未化解。而两年前,在自齐桓公首霸起,诸夏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盟会“召陵之会”,又因为中行寅的贪婪而破产。
他索贿蔡国不成,竟然向执政范鞅进谗言,阻止诸夏配合蔡国、唐国伐楚,搅黄了晋国最有希望独霸中原的盛会。逼得蔡国转而投靠吴国,引吴师入楚,柏举之战楚军一溃千里,几乎灭亡。
为此,雄心勃勃,希望让晋国复霸的赵鞅觉得这是错过了大好机会,在事后和中行寅发生了剧烈的争吵,从此结怨。
但此人不仅是强宗大卿,还和执政范鞅亲密无间,所以乐祁也不敢轻易得罪。
最后一位是生面孔,略显年轻,想来也是六卿之一,由赵鞅介绍给乐祁认识。原来是近几年新上任的下军佐魏曼多,位列六卿之末席。他面含微笑,身材一如魏氏的前代宗主们般伟岸高大,不愧是最初专门从事武职,发明了魏舒方阵的家族。
乐祁和前任晋国执政,玩叟魏舒关系还不错,此时见到故人之孙,不免又嗟叹了已故的魏献子、魏简子一番。
在寒暄几句后,中行寅却突然指着乐祁腰间那枚用纬带悬挂的玉玦问道:“我听说,西方之美者,有昆山之多珠玉焉。乐伯这枚玉玦的缜密而又厚重,光彩晶莹,其白如虹,正是昆山之玉吧?何其珍贵啊,让寅艳羡不已,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
中行寅这番话将几位卿士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在这等待的间隙,乐祁也索性解下玉玦,捧在手心让众人观赏点评。
他解释道:“这玉玦,却是祁的先祖父留下的遗泽啊……”
乐祁的祖父,正是鼎鼎大名的司城子罕,又名乐喜,在他和右师向戎联合执政宋国的期间,在国内外创造了一个鼎盛的时代。当是时,宋国政宽人和,还主持了诸侯间的弭兵之会,让老对头晋楚坐下来握手言和,给中原带来了四十多年的珍贵和平。
子罕还有一件着名的雅事,那就是“以不贪为宝”。
宋国有个贾人得到一块玉,把它献给司城子罕,子罕却拒绝接受。
献玉的人说这是宝物,子罕却道:“宝物?那也只是你眼中的宝物。我以‘不贪婪’这个品德为宝,而你以这块玉为宝。你要是把这块玉给了我,那我们都失去了自己的宝物了,你走吧,好让我们各自继续拥有自己的宝物!”
献玉的人哭诉说:“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责,小人身怀此玉,不敢外出。”子罕便把这块玉放在乡里,让玉工为他雕琢成玦,使这个人将玉玦卖出了好价钱后,才派人护送他离去。
这件事情很着名,几位晋国卿士耳熟能详,他们纷纷点头赞叹,只有中行寅眼中精光闪烁,急促地问道:“乐伯这玉玦,难不成是那人所献的宝玉,可为何又会到了你的手中?”
乐祁回答:“然也,那卖玉人后来成了郑卫间的大行商,十年前,他自知将死,竟又赎买了此玉玦,送了回来,说是要回报祖父的德泽。祁拒绝了三次,他送来了三次,最后一次让人搁在门扉处就跑了,让我孰为无奈。”
“最后还是我的庶女儿劝我说,不如以重金贾之,将玉留下作为对先祖父的一个念想。于是我便用了金爰十枚,外加币帛无数,换得此玉玦。美玉无价,而先祖父的品质和德行更是无价,祁德薄,只是在觐见晋侯时,方敢佩带此物。”
众卿士唏嘘不已,对司城子罕又赞扬了一番。
唯独中行寅却当众说了这么一句:“原来如此,这样一来,玉玦更是难能可贵,乐伯,此物我甚是喜爱,如同君子好逑淑女一般,你可否将它卖与我?”
乐祁闻言脸色一滞,韩不信和魏曼多面面相觑,但碍于身份低于中行寅,不好说什么。
中行寅以为是他舍不得,又道:“寅愿出十倍之价!”
此时,一旁的赵鞅却忍不住了,他压低了声音怒斥道:“中行伯!你不要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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