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你不得好死,我且看你下场,定当众叛亲离,永失所爱,日日忧思惊惧,受烈火焚身之苦,身陷阿鼻地狱!”
“公主!”徐姑姑的脸色已不能用震惊大怒来形容了,巧儿带着身后侍女跪了一地。
“请公主禀明皇上,此等狂妄贱婢,竟敢诅咒殿下,理应重责,拔其口舌,凌迟血肉,以戒后来者!”
“她说的竟是一字不差呢。”靖安轻若不闻的呢喃道,众叛亲离,永失所爱,日日忧思惊惧,受烈火焚身之苦,身陷阿鼻地狱。
“公主说什么?”
“重孝在身,不宜见血。况慧侧妃失子后,精神紊乱,不可以常人相较,出来的久了,回安宁宫吧。”
“靖安你不得好死,我且看你下场,定当众叛亲离,永失所爱,日日忧思惊惧,受烈火焚身之苦,身陷阿鼻地狱!”
谢谦之本以为这世上除却靖安恐怕再没人能引他失态震怒了,没曾想还有个王婉!
“你竟敢咒她!”谢谦之完全红了眼,语气森冷如铁。如果说之前还顾念着王婉如今的身份,那么现在他已再无理智可言。
永失所爱!忧思惊惧!烈火焚身!每一条都足够把他逼疯了,上一世烈火焚身的是她,永失所爱的是他,这一世只恐一切如梦,只恐一场大火将一切烧的干干净净,日日忧思惊惧的是他。而今王婉竟敢当着他的面一句句咒她!
王婉满面惊恐,脖子被他狠狠掐住,她涨得满面通红,从来不知读书人竟有这样大的力气。窒息的恐惧让她不顾一切的挣扎,可是她拼尽全力的动作在他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王婉终于面露惧色,满眼恐惧的哀求着,在她以为谢谦之真的会掐死她的时候,他终于找回了些许的理智,松了手。
王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呛出一声声咳嗽,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看向谢谦之的目光也满是惊惧,而谢谦之看她却和看死人无异了。
“不要想着玉石俱焚,一个死去的孩子和嫡出的公主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何况那孩子流着王家的血。梅香是我的人,大夫是我的人,知晓你会如何行事算计你的也是我。”
他的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泯灭了她最后一点幻想,终于将她压垮。
“哼……呵呵,谦之哥哥,你这般护着她,连咒她一句也不许。可她把你放在眼里吗?杏林春宴她是如何折辱你的,更别提她如今还是你三弟的未婚妻。咳咳……她是帝后嫡出的公主,掌上明珠,胞弟是东宫太子,你算什么?”
王婉上下打量着他,笑道:“以为腿疾好了就能一步登天了,别忘了你我都是庶出,若是不幸生在前朝便是家中为奴为婢的存在,云泥有别,你以为她能把你放在眼里,把你放在对等的位置当人看,甚至下嫁于你,甘苦与共以夫为天吗?青天白日梦!”
王婉早做好他震怒的准备,却诧异的发现他没了动静。
谢谦之只是想起了从前,靖安嫁他时的模样,为他洗手作羹汤时的样子,为他跪在帝后前……她做了,一桩桩一件件都做了。只是他不信,他弃如敝履,他不甘不愿,总觉得有比她更重要的事情,到如今悔不当初。
☆、第六十五章
九月,敬文皇后入皇陵,只待帝百年后,同穴而眠。
崇德书院里金桂盛开,今年却再无往日的盛景了,三试照旧秋宴不再。到秋末,落木萧萧,满目苍凉,连带着帝都也萧条了许多。
十一月,今冬的第一场大雪来得猝不及防,鹅毛般的雪花飘了足足三天。
芳华殿烧了地龙,任是殿外北风呼啸,殿内依旧暖意融融,饶是如此,伺候的宫人却不敢掉以轻心。送敬文皇后入皇陵后,是夜靖安公主便起了高热,太子一连守了数日,太医院那帮人好不容易盼着人醒了,却似失了魂一般,调养了数月才算有了些起色。
“平姑姑,太子殿下来了。”楚颜来得多了,久了宫人们也就不再是如临大敌的模样了。
随手免了众人的礼,楚颜大步向殿内走去,因在丧中,他只着了件素缎银线绣龙纹的直裾,玉带束腰,身姿挺拔,眉眼较之从前也沉稳许多。
明纸糊窗,有雪光透入,殿内尚算敞亮。跪坐在窗前的女子亦是一身素净,衣上只用白黑两色绣了几枝梅花,风骨铮铮,发间一支珠钗,除此之外别无它物。案几上摊着书,她背脊微曲的姿态像极了梅枝,虽清瘦,但寥寥几笔即可入画。
她似是晃神了,手指搁在书页间,眼神却不知落在何处。
楚颜不免想起靖安高热退后刚醒来的那些日子,日日恍惚着,目光似是看他,又似是透过他看向无数未知而虚无的时光。
“皇姐”他轻唤了句,像是檐下的冰棱悄悄融化,滴答一声惊醒了她的思绪。
衣袖微微拂动,她合上书,这才抬头笑意清浅:“阿颜。”
巧儿承了茶点进来,见两人相对而坐,偶尔闲话几句,分外和谐。
公主突然伸手支起窗子,冷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扑在脸上,举目望去尽是一片白茫茫,她面容宁静,目光悠远:“又快到新年了吧。”
快两年了,她回来。
次日,靖安奉召去了干元殿。
敬文皇后去后,帝王十三日释服,一切如旧,但侍驾君侧的人都能觉察出帝王的疲累。因敬文皇后丧礼而堆积的事物都要处理,以至于将近午时,干元殿里各执己见的双方两不相让,而坐在一侧做录入的谢谦之则显得格外的云淡风轻,与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的还有漫不经心的太子殿下。
“陛下,靖安公主到了。”
这一嗓子忒显突兀,众人一默之后,便纷纷告退了。
谢谦之手腕一悬,顿了顿,掭笔,又行云流水的写下去。
“太子还有事?”帝王眸如深渊,望向楚颜的目光无喜无怒,深不见底。
楚颜躬身行礼,恭敬的退了下去。
靖安在偏殿捂暖了手,嘱咐人将饭菜摆了,这才往正殿去。
谢谦之把整理好的文录承上去,见无事,便也告退了。
不曾想方走了几步,就正撞上靖安了。
谢谦之说不出此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在他知晓了一些事之后,却全然没有先知的庆幸,脑子里唯一回荡着的只有她那句“我真不知这场重生还有什么意义”。你若知晓,又该是何等的雪上加霜,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可为何竟一点都不觉得欢喜
他稳了稳心绪,佯做平静的行了礼,干脆的转身离去。
用罢午膳,靖安亲自奉了茶。
帝王浅啜了口,这才徐徐道:“今日唤你来,是为了你的婚事,原来与你母后也是商量过的,若有个万一,不必拘于旧制,以你的意愿为先。”
“父皇”帝王话刚落,靖安便接口唤了声,跪下行了一礼。
“母后方去,莫说帝王之家,便是平民百姓,亦是以孝为先。重孝在身,怎敢言嫁娶之事,便是阿颜,太子妃大选亦是延后,女儿理当为母后守孝三年,无心婚嫁。对不住谢家之处,请父皇转达,不敢耽误谢公子,如若退婚靖安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