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以为是被今日之事给吓着了呢。”朱皇后意有所指。
“呵,看来是传遍了。”靖安苦笑了声,她那么努力的撇清关系,结果还是被扯到了一起。
“那阿羲,喜不喜欢那个谢二公子呢?”
靖安喃喃了句什么,就埋首在朱皇后怀里了。
“怎么了,还是有其他人,说出来母后替你做主!”朱皇后轻拍她的背,笑道。
“母后你的大智慧啊,就别用在这些事上了,我一定挑个称心如意的还不行吗?你就别瞎操心了。”靖安蹭了蹭,她有些想睡了。
昨晚想了一夜母后的话,今天是真的累了。
“阿羲啊,不沉吗?”那些发簪沉甸甸的压在手心里,朱皇后伸手抹去靖安脸上的妆,严妆下,她面容苍白,眼角依稀有泪光。
“母后,我若是与人为敌,想放下前缘,各行其道,两不相干,他却不肯那该如何?”
似是而非的含糊话语里,朱皇后依稀知道了些她逃避的缘由,不曾点破,只说道。
“两国交恶,一国望和,其该如何?”
“避?割城赔款,俯首称臣,岁岁纳贡,年年来朝。”
“战,唯有战,即使没有胜利的机率,也一定要有直面的勇气。轻装上阵,破釜沉舟。未战言败只会是屈辱,没有实力让别人把你放到对等的位置上,那么只会成为附庸。”
朱皇后挑了几朵绢花簪在靖安发上。笑道:“这才衬我的阿羲嘛,要那些又沉又老气的簪子做什么!”
早起,云翳厚重,不多时,金乌破云而出,云霞四散,万物沐春辉。
战,唯有一战,轻装上阵,破釜沉舟。
☆、第四十八章
三皇子府,杨柳依依,燕子低飞。
帘外轻花似梦,帘内女子妆容清美,玉色的上衫,绣着缠枝莲花的白罗裙将她身形衬托更为纤长娇弱,和这三月春光般惹人生怜。可惜美人此时却是愁容不减,眉心颦蹙,握着书卷的手甚至都控制不住的轻颤。
“此事当真?”她犹自不信的问着婢女,眼里浮现出矛盾的情绪。
梅香半直起身子,望向王婉的目光似是怜悯又似是讽刺,只一瞬又迅速低下头去,声音平平:“京中都传遍了,新科状元,谢家二公子御前拒婚,自明心意,爱慕靖安公主。”
爱慕靖安啊,王婉手中的书卷在紧攥之下发出细碎的声响,而再清美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女子眼中的狠辣之色。不,她不应该在意的,谢谦之和她本身就是一样的人,何况是她先抛弃了谢谦之的,靖安也不过是捡了他不要的货色而已,她为何要在意。
情深?爱慕?不过是骗骗小女孩的话罢了,谦之哥哥怎么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嚣张跋扈的公主,不可能的!何况他父亲还有意让谢弘尚公主!恍惚间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王婉冷嗤出声,谢谦之难道是……
王婉放下手中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书卷,嘴角
☆、第四十九章
谢府西苑,一灯如豆,纱窗上只留下一道清瘦的剪影,像是凝滞了时间、空间一般,谢谦之不知在灯前僵坐了多久,垂下的鬓发半掩着沉静的双眸。那双眼睛就像外面夜色下的一池湖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
匕首就放在案旁,血色已经沉黯,可谢谦之一闭上眼,就能想起靖安挥刀那一刻的利落决绝。时间终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向他见证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在他面前彻底坍塌。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会那么在意,在意到一颗心都疼痛到麻木不能自抑。
前世今生,竟没有哪一刻会比此时更觉无力,仿佛是不会水的人一头扎进了冰窟窿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向更深的水底,慢慢死去,无能为力。
伤口上裹着的布条因主人无意识的挣扎,又渐渐浸染上新鲜的血液,谢谦之像是已经失去知觉一般,握拳的手青筋凸起,没有一点儿放松。太痛了,如果他不做点什么,恐怕就只能被那紧攥着心脏不放的疼痛给淹没了。
她说她永远不会向他求助了,那么依赖着他的靖安说,即便是死也不会向他求助了。
他不是应该高兴吗?没有人碍着他的路,他可以顺着自己的通天大道畅行无阻的走下去,为什么他心里却没有一丁点高兴的感觉。为什么不求他辅佐楚颜?为什么不求他帮忙除掉王婉?只要她开口……当心里突兀的涌现出这样的念头时,谢谦之才意识到,原来是他一直在等靖安开口,等她给自己一个低头的理由,来证明自己还是被需要着的。
呵呵,他抑制不住的冷笑出声,他谢谦之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而更可笑的是,一日之内,便有无数的人,或嘲讽或告诫,明里暗里的告诉他,即便是这样的需要你也不配。
“扣扣。”书言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将饭菜摆上桌。
“公子,你吃点东西吧。”小书童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讨厌靖安公主的公子,会突然放下了王姑娘,喜欢上公主。他只能把这个解释为公子一时的不清醒,毕竟连他都知道,靖安公主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何况三少爷也喜欢靖安公主啊。
谢谦之像是听了劝,动了两下筷子,书言刚放下心来,可下一刻却见谢谦之把筷子重重的搁在晚上,下一刻竟掀了所有的饭菜!
碎瓷溅了一地,书言目瞪口呆,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跟了公子这么多年,鲜少,不,几乎是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的时候,一时间竟手足无措,只愣愣的出声道:“公子!”
身体像是不由谢谦之控制了一样,身体里有一股不顾一切,想要毁灭一切的力量在横冲直撞!砚台,纸笔,书卷都被他狠狠扫了出去,墨迹溅上了他平日里珍藏的古卷,他却像是看不见一样,回过神的时候已是满地狼借。
呵!轮椅上,谢谦之阖目笑得苍凉,他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一个残废的庶子也就只能躲在这偏僻的院子里发泄自己的不满,连破坏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
呵,拔剑,他何曾不想向谢弘拔剑!在他一次一次说自己有多爱慕靖安的时候,就恨不得告诉他,靖安她是我的妻,是我谢谦之的妻!呵,拔剑,如若他不只是个残废的庶子,谢弘他敢当着父亲的面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如若,谢谦之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腿上,目光里的森冷寒意让人触目惊心。像是报复他上一世的隐瞒一样,这双腿一直不见起色,他等不起了,没有时间让他等下去了。
“书言,明日叫大夫过来一趟。”
“啊!知道了。”突兀的听到这样一句话,书言本能的抬头想劝,这本就是急不得的事情,前段时日公子整个人都被折腾的不成人样。可一听谢谦之那不容辩驳,威慑力十足的口气,不知不觉间就应下了。
“把东西收拾了,下去吧。”
入夜,安宁宫中更为寂静,软榻上朱皇后半支起身子,去了珠翠,卸了严妆,发的乌黑和寡白的脸色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了白日里一身华服的支撑,只着中衣的她显得分外孱弱,唯有一双如秋水般静谧的眸子,经过岁月的洗礼,越发的沉静而睿智。
“娘娘!”跪在她面前的宫女将手里的漆盘平举过头顶,未入口,氤氲的药气便将苦涩沁入肺腑,更漏声声似是催促,朱皇后望着那漆盘上的药碗,眉间满是倦意,声音清冷。
“拿下去吧,以后吩咐太医院也不必送了。”喝了这么多年的安神汤,她又有哪一日是真正的安枕无忧,一夜无梦到天明的?
闻言,那跪着的宫女手不禁抖了抖,又劝道:“娘娘,陛下知道您夜里睡不安稳,这是陛下特地吩咐人预备的,您可不要辜负陛下一片苦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