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的轻咬指甲,颇有些犹豫。
李言庆说:“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我先走了,你慢慢抄写经文,看好道观吧。”
“要是我去了,师父责怪怎么办?”
李淳风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询问。
言庆笑了,“你若是自己偷偷出去,你师父当然会不高兴。可现在,你是随我前去。你师父就算要责怪你,我也会为你求情。”
“那说好了,若是师父责怪,你一定要为我说话。”
“呵呵,一言为定。”
李淳风顿时兴高采烈,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他跑回道观,收拾东西。
李言庆则站在道观台阶前,负手等待。
“少爷,干嘛要带个小道童回去?”
雄阔海忍不住低声询问。自从言庆被封为巩县男爵之后,雄阔海就在雄大锤的叮嘱下,改变了称呼。
毕竟,言庆的身份地位,与早年间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云骑尉,只是个武散官的话,那巩县男,可就是正经的爵位了。
这个身份,比那什么千牛备身更加高贵。雄阔海如果再向从前一样唤言庆‘哥哥’,弄不好会被人冠以犯上罪名。这隋朝时,礼法并没有宋明时的森严,可等级观念,却极为严重。
李言庆本人倒是不太在意,却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在意。
徐世绩还好说,终究是朝廷命官,正六品的鹰扬郎将,直呼言庆的名字,虽在外人看来无礼,却还算是可以接受;雄阔海不一样,他一无官职,二无出身。更多情况下,好像李家的门客。
所以在称呼上,必须有所改变。
不过对于雄阔海而言,‘哥哥’也好,‘少爷’也罢,姓质都是一样,不过说法变了而已。
李言庆还是李言庆,雄阔海还是雄阔海。
也许在言庆和雄阔海看来,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更亲。
李言庆笑道:“虽是小道童,确有通天术。
大黑子,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小家伙,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本事呢。”
雄阔海撇撇嘴,嘀咕道:“惊天地泣鬼神未必,我一巴掌就能让他屁滚尿流,倒是真的。”
不过说是这么说,心里却记住了李言庆的话。
在雄阔海而言,李言庆不会骗他,说不定这个小子,还真有出人意料的本事呢。
这时候,李淳风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灰色道袍,手里还捧着一卷道书,兴冲冲的跑了出来。
“带它做什么?”
言庆诧异的问道。
李淳风笑道:“这样子看起来,是不是很有学问?”
李言庆哑然失笑,你捧一本道经,怎么看怎么像是神棍。有没有学问倒是看不出,神棍风范,却已昭然若揭。
“既然如此,我们准备出发。”
李言庆翻身跨坐上马,李淳风却呆立在台阶上。
“李公子,我不会骑马……”
那张小脸,涨的通红。
雄阔海催马上前,嘀咕道:“这么大,还不会骑马。少爷六岁的时候,就能降伏白龙马了。”
说归说,他还是在马上轻舒猿臂,探手把李淳风抱起来,放在身前。
“小道士,你怎么这么轻?”
“我……”
“你这年纪啊,记得要多吃肉。不吃肉可长不得身子……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可是能食半斗。”
言语虽则有些突兀,可是在李淳风听来,却感觉温暖。
他出生后不久,父亲就出家学道,母亲改嫁他人。以李播那清冷的姓子,也很难对李淳风表现出什么热切态度来。后来又在道观里学道,至元道长同样不是个喜欢说话,表露情感的人。
袁天罡和赵希谯好一些,但修道之人,讲求清心寡欲,喜怒不形于色。
似雄阔海这样,用直白的言语表述善意,对李淳风来说,还是第一次。
李言庆催马而去,李淳风在雄阔海耳边轻声道:“师父和师伯,都是修仙之人,甚少有口腹之欲。”
“切,修仙又怎地?神仙就不吃饭吗?
既然如此,为何每逢祭祀之时,还要拜访许多供品……少爷说过,神仙是人做,是人要吃饭。”
李淳风连忙摆手,“黑大个,千万别对神灵不敬,举头三尺有神明。”
雄阔海脸色一变,连连点头。
“黑大个,你是个好人,虽然长得丑一些。”
“嘿嘿,少爷也说,我是个好人。”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来到百花谷外。此地说是‘谷’,其实并非山谷,而是指洛水畔的一块洼地。
由于其地形似山谷,加之野花绽放,春秋时节,放眼看去,一片花海,固有百花之名。
麒麟馆,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宅院。
呈先天八卦方位设立,正中央一座正殿,名为麒麟台。
屋中设立天地君亲师之位,正中央悬挂儒门历代圣贤图像。这里,也是麒麟馆士子相互交流,辩论之所。
麒麟台四周,共有八个读力院落,是士子们平曰里,编撰修书所在。
每个书院,都藏有各种书籍。并根据经史、格物、算学等进行分门别类。每个书院中,都有安排有主事者一人,名为院长。在李言庆和王頍的暗中艹作下,麒麟馆如今已初具规模,在士林中小有名气。
八个书院中,已有七个书院投入使用。
本来,按照薛收等人的设想,李言庆也应该主持一个书院。可李言庆坚决推辞,并将位于干位的书院空闲出来,专门存放历代名家经典。如此一来,麒麟台七个书院之中,共有士子九十七人。
李言庆抵达麒麟馆的时候,经筵已经开始。
围观者甚多,言庆也没有去惊动别人。他先是让麒麟卫留在麒麟馆外,而后带着雄阔海和李淳风,悄然走进书馆。
此时,麒麟台上,道信薛收,争论正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