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全城兵马杂沓,纷繁喧嚣了一整夜,很多人在这个晚上彻夜未眠;朝中大多数官员还陷在惊讶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刘瑾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众人的头上,这些人从来没想到这座大山居然在顷刻之间便要崩塌了,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他们是因为兴奋而无法入睡。
跟刘瑾关系紧密的焦芳顾佐徐光祚等一帮官员却是因焦虑害怕而不能入眠,在香山上目睹刘瑾宅中搜查出来的龙袍玉玺等物,刘瑾身上也搜到了夹带利刃的折扇,这一切都让他们震惊不已。不少人回过味来,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然而他们却没有机会相互间印证商议,因为他们发现,宅第的四周早已被锦衣卫监视,此刻绝没机会再聚集到一起商议这件事的细节了。
三更已过,干清宫中正德尚未入睡,依旧独自站在后院里看着天上的繁星,愤怒之后,他也冷静了下来,他依然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
虽近三月,夜里还是冷的很,一阵夜风吹过,正德打了个寒战,张永赶紧上前将手中捧着的锦裘替正德披上轻声道:“皇上,歇息了吧。保重龙体,莫要为了刘瑾的事气坏了身子。”
正德轻叹一声缓缓道:“外边怎样了?”
“启禀皇上,张仑率团营已经全城戒严,内阁在连夜商议对策,锦衣卫衙门已经开始对刘瑾外宅展开搜查,皇上放心,几位大人主持局面,京城不会有乱子。”
正德点点头又问:“张永,依你看,刘瑾有没有可能是为人所陷害?你们也是十几年的老相识,你相信刘瑾会对朕有不轨之心么?”
张永心头一怔,脊背后的皮肤开始收紧,皇上明显是对此事产生了怀疑,这可不是好兆头。
“奴婢不敢妄言,但皇上既要问,奴婢不敢不回;按理说刘瑾不至于胆大如此,不过人是会变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几年前的刘瑾和现在的刘瑾那可是两个人了。外边的事情我不敢说,内廷的事我倒是有所耳闻,刘瑾在内廷中可是人人惧怕,他手中杖毙的宫女太监足足上百,虽然都是事出有因,但奴婢认为毕竟狠毒了些。”
正德轻声道:“难道朕真的走了眼么?朕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是不是朕被人糊弄了?”
张永心头惊惧,不敢接话,正德叹了口气转身道:“回去歇息吧,明日再说,夜里天气很冷,刘瑾年纪大了,在大牢里岂不是要冻死了,当年在新平堡烽火台顶上,夜里也是很冷,刘瑾脱了衣服给朕御寒,落下了体寒咳嗽的毛病,一会儿你送几件衣服去牢中吧。”
张永低声道:“奴婢遵命。”
正德睡下后,张永立刻换了衣服出宫千万锦衣卫总衙大堂,宋楠正高居大堂案后主持今晚的大搜查行动,见张永匆匆而来,宋楠有些惊讶,在这个时候张永不该出来见自己,以免为人所怀疑才是。
然而当张永将刚才正德的一番表现说给宋楠听后,宋楠立刻紧张了起来。
“皇上聪明的很,他是生疑了;而且皇上对刘瑾确实是信任到了骨子里,这是心软了,这不是个好兆头。”
“是啊,刘瑾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比你我想象的还要重要的多,一夜过来,皇上极有可能心软反悔,此事并非没有先例,当初朱寘鐇造反之时,皇上迁怒于刘瑾替朱寘鐇进言增加王府兵额,扬言要惩办刘瑾,但次日便变了卦,被刘瑾一顿哭诉便饶恕了他,这一回会不会又来一次呢?”
宋楠冷笑道:“明日皇上定会命你探望刘瑾,你一定不能让刘瑾见到皇上,我这里会再加上一把火,皇上想绕了刘瑾那厮绝不可能的,这一次可不是我一个人要他的命,瞧着吧,明日早朝上,附议弹劾刘瑾的人将多如牛毛,有些人当出头鸟是不肯的,但打落水狗绝对毫不手软。”
张永笑道:“有宋大人运筹帷幄,咱家便放心了,咱家得走了,让皇上知道我私自来找你,那可不好。”
宋楠微笑道:“你要不要去天牢给刘瑾送几件衣服呢?皇上不是怕他受凉么?”
张永嘿嘿笑道:“咱家可没那闲工夫,他若冻死在牢里,倒是他的造化了。”
两人对视而笑,片刻后张永拱手而别。宋楠转身问王勇道:“搜查到哪里了?”
王勇道:“南薰坊刘瑾的老宅。”
宋楠点头道:“我亲自去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