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来的郑牢头晃手晃脚看了一场戏,见没什么事儿又吊儿郎当走了。
这一夜王青妹没出去做生意,躺在铺上呆呆的想心事,夏莲回来时冷嗤一声。
“大半夜不睡有什么可想的,刘春花那话没错你娘就是个烂货。她要真是性子软,过继不是办法?”
“啧啧,女儿的卖肉钱也能接到手上花,天底下可没几个能这么狠心的,也好意思说性子软?”夏莲累了一晚上懒得多说,自己打哈欠睡了。
王青妹一个人在夜里睁了一晚上眼,第二天花钱买禁婆放她出去,在天字六号外兴奋的喊叫“春花姐姐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春花穿着款式老旧的酱色衣裤走出来。
“我想通了我没求她生我,她却把我生下来让我吃尽苦头。我不欠她什么,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给她一个铜子儿。”
“想通就好,以后别糟蹋自己了。”春花慢慢露出高兴的笑。
“不,我还要继续做生意。”王青妹瞅着春花,嘴角脸上露出一点小得意的笑。
春花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周清贞接过如意手里的学篮,温和的说:“我这里不用伺候,你退下早点歇息。”
“是”如意已经知道少爷的习惯,恭敬行礼后回自己的下人房。
等如意走远了,周清贞才转身进自己的屋子。
这是一间小小的单人屋,和春花当日的小屋大小差不多,加上周清贞特意布置,一进去会恍然一阵错当小院的东屋。
先用手爱恋的摸了摸桌面周清贞才把学篮放上去,然后去窗下洗手净面慢慢的抆拭,等收拾干净去炕柜里拿出姐姐的衫裙,放到姐姐那边桌上。
周清贞把学篮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温和默语:“姐姐今天先生讲《中庸》第一卷,用的朱先生的批注,我觉得……”
做完今天的课业,周清贞又微笑的面对那件衫裙:“姐姐下月初五是你十七岁芳辰,你想要什么礼物?”
……
“嗯,到时候我送给姐姐。”
周清贞剪掉桕烛过长的烛心,拿出一本比较少见的书册开始抄写。
三更的梆子‘梆、梆、梆’的响,周清贞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和手指,把抄好东西仔细收拾好,脱去外衫,从炕柜里拿出春花旧褒衣抱在怀里。
拉开姐姐的被子盖好,周清贞亲了一下褒衣,再把它完完全全收到被子里抱好。
“姐姐要乖,小心着凉。”
第48章 礼物
“既然想通了, 为什么还要糟蹋自己?”春花忍着怒火问道。
王青妹惨笑低头,脚尖在地上踢了一下:“我已经这样了还能指望什么,不如趁现在挣些银子将来出去远走他乡,以后或者找个不嫌弃的老实人嫁了,或者收个孩子养老总是条出路。”
才十五岁的少女本该是明媚娇妍的年纪……可王青妹身上只有被催熟的畸形。稚嫩来不及长大,像是被腌制过青菜, 绿色还在只是暗淡衰败让人无能为力。
春花心里沉甸甸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有什么法子能帮到她?
“青妹这话算得上通透,你还有两年就能出去,手里没有银子,难不成你要再回侯继德家,还是出去做暗门子?”
望月不知什么时候, 站在房檐下听她们说话。
春花一瞬间涌起很多话反驳‘出去可以给人做工’……一个坐过牢的姑娘, 不会有人愿意雇佣。
‘可以嫁人’青妹做过那种生意谁会要。春花也是常年在县里挣钱的人,当铺、药房、书局,见得人不少也懂人情世故, 王青妹这样能嫁的不外乎, 老、残、穷、怪……
“大不了头发一削做尼姑!”
王青妹抬起头笑了:“多谢春花姐姐好意但我不想做尼姑, 妹妹就想挣点钱走的远远儿的,找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秋日的天空高蓝开阔,四面高墙的樊县女牢里, 春花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王青妹, 明显多了几分真人气息。
春花有原则却不是死脑筋, 半晌才说:“日子是你的, 你选好就行。”
王青妹仿佛去掉所有包袱,语调轻松神情愉悦:“我想好了,都是春花姐姐点醒我,谢谢”
王青妹后退半步虔诚的屈膝行礼。
八月底周清贞领着如意正式上门拜访白家,白家在城东青槐巷,距城南外的东安书院十余里。
这是一座面南三进宅院,青砖滴水瓦的院墙高约六尺,敞亮的金柱大门显示主人不是平民身份。
周清贞没去敲大门,再往东几步有一座黑漆角门,进去是一进院子,迎面白生生影壁上有砖雕松鹤延年,并种了几竿绿竹。
往西过大门是两间倒座,一间住人一间做厨房,进了垂花门一座三丈阔四丈深院子。上房三正两耳是白敬文会客书房所在,东边三间厢房做了学堂,西边两间厢房是白敬文起居之处。
院子中间是些柳树、梅树,后来白敬文开堂收徒,又栽了几棵桃李。这会儿郁郁葱葱,下边散落些石桌石凳,倒也有几分清雅意境。
白敬文现在带的六个学生都是富户子弟,每月束修三十两银子,可惜只前几年出了一个秀才,今年最好的也没能过院试。
周清贞一边走一边想着如意打听的消息。
阿旺领周清贞进了二道院子先去书房扬声禀告:“老爷,周家表少爷登门拜访。”
白敬文并没有让周清贞进去,只在屋里吩咐:“你先去后院见见你舅母,前几日还跟我念叨你。”
“是,让舅母挂心是外甥不孝。”周清贞恭敬的在门外行礼,然后跟阿旺从院子西北侧鹿顶穿山进去,里边是抄手游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