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两个人才睡醒。徐虎揉了两下眼睛,酣睡一夜感觉神清气爽,这个岁数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劲儿,这不,昨天还累的不行,现在就精神抖擞了。
相对的,楚清黛却有些恹恹的,根本提不起精神来,那状态感觉比昨天还要差些。不差就怪了,本来就睡得不好,一大早外面院子里就开始折腾,做饭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还有赵强哐叽哐叽抆车子的声音,一直到现在外面还热闹着。
徐虎见楚清黛恹恹的躺着,把本来想让这婆娘去做饭的话给咽了下去。早饭无非就是稀粥跟咸菜疙瘩,徐虎也做得来。
出去直接从井里打了水来囫囵的洗了一把脸。外面赵强媳妇儿跟她老娘已经开始洗衣裳了,马大娘他们显然也早已经吃过了早饭,她正在忙里忙外的收拾着。马大爷以前倒是会出去找个零活儿干干,但是等儿媳妇儿进了门觉得公公干这个不体面便休息在家,一家子全指着马三的工钱和樱桃做些针线活过日子。
马大娘有时候也会接些帮人缝缝补补的活儿来做,不过等小孙子出生之后便很少接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带孙子。
见徐虎起来了,马大娘便笑着说道:“虎子起来了?还给你留着火呢,趁着这股子热乎气儿,正好能做个粥吃,大妞可是好些了?”
徐虎虽然脾气暴躁了点儿,但是对一直对他颇有照顾的马大娘还是脾气很好的,便说道:“那感情好,多谢大娘了,我这就去。大妞已经好多了,昨天还吃了些东西,再养养就好了。”说起来楚大妞跟马大娘还沾点儿亲戚,楚大妞去世的娘跟马大娘是远房的表姐妹,虽然是一表三千里的关系,但是住在一个院里,又是她给徐虎和楚大妞做的媒人,这关系可不就亲近了一些。
“马大娘哪里就用得着你叮嘱了,虎子哥可是个疼媳妇儿的,昨天不光拜托您给做了蒸蛋,回来的时候还专门给嫂子带了馄饨回来,那个香啊,隔着老远我都闻到了。”马兰正在井边洗衣服,听见两人说话便插嘴道。
她说的也是夸张,那馄饨对他们这些穷苦人家来说虽然的确是个新鲜吃食,但是也没香到那种程度,她在自家屋里怎么可能闻得到,不过是今天早上听赵有福提了那么一句这才说的。要知道徐虎可还欠着马家的钱呢。
被马兰这么一说,徐虎有些尴尬了,男子汉大丈夫,被人说疼媳妇儿总是有些尴尬的,他面皮紫涨的说道:“她一直吃不下东西,大娘说她有可能是坐下胎了,这才买了些新鲜的回来。”说完这句,他也不再留下跟这些婆娘们叨叨,跟女人说话就是比跟男人说话费劲儿。
不过徐虎却不知道,他这句话却恰好插了马兰一刀。她跟赵强结婚也有两三年了,先不说马三儿家的狗蛋儿已经会打酱油了,就说这楚大妞嫁进来才一个月似乎也有了消息,马兰脸上就难看的狠了,尤其是在她婆婆听见徐虎的话以后,狠狠地瞪了马兰一眼,“赶紧洗你的,哪那么多话,哪都有你。”
虽然马兰爱掐尖儿了些,但是她婆婆还是很有权威的,因此她并不敢顶嘴,再加上本来就气弱,跟个鹌鹑似的缩在一边再不敢说话了。
徐虎把粥做好了,连带着咸菜疙瘩一起端到屋里。楚清黛见他进了屋,有些别别扭扭的看着他,但是那目光里却有些特殊的急切。徐虎被她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饿了。不过他把饭摆好了,楚清黛仍然没有动静,这才无奈的说道:“你又咋地了了?”
怎么觉得这婆娘自从醒了以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就是个泼辣货,现在倒有些忸怩小媳妇儿的意思了。男人嘛相对于河东狮,当然是更喜欢温柔些的,因此徐虎虽然被楚清黛磋磨的不轻,但是却难得的有耐心,要是搁以前早一巴掌呼过去了。
楚清黛被徐虎这么一说,脸上涨得通红,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跟一个男人书这种话。但是人有三急,这是谁都控制不了的。楚清黛这几天虽然没吃什么东西,但是药汁子却被灌下去不少,现在想解决生理问题正常的很。
虽然涨红着脸,但是楚清黛的的确确是忍不住了,“我想去更衣。”那声音细细小小的,徐虎几乎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
徐虎就是个糙汉子,更衣这种文雅的说法他还真不懂,不过也听过几次戏知道更衣这个词儿,不过他却理解错了还以为楚大妞想换衣裳便说道:“你想换就换呗,你的衣裳在哪自己还不知道啊?”
这真是鸡同鸭讲,感觉到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了,楚清黛索性把眼睛一闭,豁出去的说道:“我,我想去净房。”到了最后那个房字,又有了几分泫然欲泣的感觉。
徐虎恍然这是要去茅房,还净房,也不知道这婆娘从哪学的洋词儿,四合院的情境就是这样,只在胡同里有一个公共厕所,但是很多女人都不愿意去,因为那地方什么人都去,而且也没个什么遮挡,有时候还会遇到流氓。要去厕所不是自家男人陪着去,就是拿着马桶在家里解决了,再去倒了。
因此徐虎特别正常的说道:“大的还是小的?”如果是大的当然要去外面,如果是小的,自家也有恭桶,到时候去倒了就行。
“小的,”楚清黛支支吾吾的说道,她竟然有一天会跟男人讨论上厕所是要大还是要小,简直不能深想,一想就不想活了。不过等徐虎把那个恭桶摆在她面前的时候,楚清黛却怎么也不肯去方便了。实在是太过腌臜,看到那东西的第一眼,楚清黛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呕吐。
☆、第8章 私房
有的事情可以妥协,但是有的事情却不是仅靠妥协就能办到的,楚清黛看着徐虎的黑脸也不是不害怕,但是她就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呕吐的*。最后还是徐虎黑着一张锅底般的脸拿了家里用的水盆给楚清黛当恭桶,她才算是勉强把这件人生大事儿给解决了。
不过那个水盆以后却不能再用了。虽然这东西不值几个钱,但是却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本来手里就没几个钱的徐虎脸上阴的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
楚清黛的脸色也不好看,其实刚才如果不是实在坚持不住,那个粗糙的脸盆她也不能将就,质押想想以后要一直这样子,她眼里的泪又开始打转了。更何况到现在她根本没有净手、净面,偏偏徐虎又做到了饭桌前面。
两口子闹了这么长时间,徐虎做的那一口子稀粥早就凉的不能再凉了,现在不是夏天,那点子热乎气儿根本存不住,不过徐虎也懒得再去热,自己西里呼噜的喝了两碗,至于里屋的楚清黛他根本没搭理。
他也看出来了,这女人就不能惯着,否则她非得上房揭瓦不行,不吃,不吃那就饿着。徐虎这样的糙汉子哪里知道楚清黛心里的那一番纠结,自己吃了就着咸菜疙瘩喝着稀粥,吃了个肚圆。
楚清黛是软弱,但是自杀却也是需要勇气的,如果她有那个志气,当初才穿过来的时候直接就一头碰死了。既然当初没死,现在就算羞愤欲死,却也死不了。现在却不过是伤怀自身罢了。
其实楚清黛也不是那么想死,毕竟谁不想活着,她以前那副病歪歪的身子都还活着,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情况。而且从楚大妞的记忆里楚清黛也知道现在的这个时代跟以前不同了,连皇帝都没了,女人的地位也高了不少,甚至还有专门出去做事儿的。
楚清黛虽然是个女孩子又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但是自认学问不比男儿差,以前也有过恨自己不为男儿的感触,现在也生出了几分意气来。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活下去,曾经身娇玉贵的大小姐,现在一刻钟都在这个屋子里待不下去,甚至连昨天晚上睡过的炕也躺不下去了。只要一想想自己在上面睡了好几天,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便又翻了上来。
因此等到徐虎吃完了早饭,准备再回来睡个囫囵觉的时候,楚清黛难得的大了胆子主动跟他说话。“屋子里的摆设有些年纪了,不妨新置办一些?”楚清黛虽然被侯夫人故意捧杀,但是却也是知道柴米贵的,因此并没有说出为何不食肉糜的话,而是更加委婉一些。
其实楚清黛以前也不喜欢谈钱那些阿堵物,但是无奈身边的楚嬷嬷却总在她耳边唠叨个没完,庄子上的收成怎么样,铺子里的收益如何,有时候还会跟她说些普通人家的生活,诸如平时她随手打赏给身边丫头的银裸子就够一个四口之家过好几个月之类的。
楚清黛身子不好,但是却外面的生活却很是向往,渐渐地倒也听出了几分兴趣,因此到没在徐虎面前出更大的笑话。
不过就是这话也把徐虎气的不轻,“重新置办一些,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就为你看病吃药我还借了马三一块钱了,还重新置办,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家少奶奶了。”徐虎本来就被楚清黛气的不轻,现在更是没好气。
被徐虎这么一训斥,楚清黛脸上涨得通红,她什么时候为银钱上的事情操过心,屋里的陈设兴致上来一年换上好多次也是有的,别的不说就是窗纱帐子被卧统统都要随着季节变换,夏天帐子要换了天水碧的看着清爽,冬天又要换了霞影纱感觉暖和。现在不过是要换一下陈设却被徐虎一顿训斥。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家的确是困顿不堪,好在楚大妞还有些私房钱的、,楚清黛是见过大世面的,楚大妞的那些私房钱她跟本不放在眼里,如果能让日子好过一点便再好不过了。便指着床头那个唯一的箱子说道,“你把那个箱子搬开,里面有个红布包。”
徐虎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婆娘是藏了私房钱,不过徐虎估计也没多少,但是想着先把马三的钱还了也好,马三那个婆娘漂亮是漂亮了,但是却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不像赵强婆娘那样,啥都不顾及的往外说,但是光那蔑视的眼神就让人看着不舒服,早些还了也少了徐虎一桩心事。至于用媳妇儿的私房钱,徐虎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连人都是他的了,那点儿私房钱可不就也是他的。
只是徐虎没想到这婆娘还真有点儿家底,等一把布包打开,差点儿被闪瞎了眼。布包里面的东西不多,首先映入眼里眼帘的便是两个大拇指粗的金镯子,还有两个戒子一金一银,然后在一个小包里零零碎碎的放着大概二十块钱的样子。
徐虎颤抖着手把两个金镯子拿起来颠了颠却是实心的,放在嘴边咬了咬是纯金,这对镯子虽然做工不精致,但是分量足,就算是到当铺里也能当不少钱,再加上那两个戒子和那零零碎碎的二十块钱,这婆娘的私房足有小一百块了。
乖乖,就是他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也不能攒下这些钱,不,就算是两年也攒不下来,当初这婆娘进门的时候只不过穿了身半旧的衣服,提了小小一个包袱,就算是陪送了一个箱子里面也大多是旧衣,徐虎哪里想得到她会有这么一大笔钱,有了这钱,他买辆黄包车都够了。
当初说亲前马大娘就跟他说过,楚大妞没了亲爹亲娘,现在家里就一个后娘,虽有弟妹但也都是后面人生的,不要指望有什么嫁妆,要不然他也不会仅仅用五块钱就把人娶进门了,甚至连个像样的酒席都没有,现在才知道这哪里是娶了个没帮衬的,原来是是抱回来一个金母鸡呀。
其实徐虎哪里知道,别说马大娘就连楚大妞她后母也不知道楚大妞由这些钱。这一对金镯子是楚大妞娘临终前偷偷给楚大妞留下的,楚家那时候日子过得还不错,楚母的嫁妆和攒了小半辈子的私房钱就是这对镯子了。
那两个戒子却是楚父偷偷给女儿留的,楚大妞虽然长得不好,但是这模样却像足了楚父,知道后娶的媳妇儿不会真心实意的替女儿打算,便私底下给了女儿一对儿戒子,也算是补偿了。
至于那零零散散的二十块钱却是楚大妞攒下来的,楚大妞虽然有后娘,但是却不会那种人欺凌的小白菜,甚至还要稳压后娘一头,要不然她那后娘也不会为了把她打发出去根本不计较聘礼多少了。这二十块里面就有徐虎当初给的那五块钱的聘礼。
“这些不知道够不够?”楚清黛见徐虎两眼放光,心里的忐忑减少了几分,不过仍旧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并不太清楚这个时候的物价,这些东西她并不看在眼里,以前就是她随手打发人的也要比这精致几分。
她想把屋内的摆设全都置办了,甚至连恭桶什么的都要买,窗户上虽然不能跟以前一样用天水碧、霞影纱也得重新用白纸糊了。至于小厨房、四季衣裳什么的,原谅她一个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家闺秀还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