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苏青荷纳罕的念头不过闪了一瞬就抛却在脑后,走到柜台后忙着登记流水。待到响午时分,店里不那么忙了,苏青荷抽空把纹样图纸都描了一份,交给徐景福让他送去和丰客栈。
徐景福前脚拿着图纸刚走,后脚店里便又迈进来一个人影。苏青荷循声望去,只见是卢骞袖手站在门前,身后斜背着一个布包袱,正左右张望。
苏青荷迎了上去,笑着招呼:“卢骞,你想好了?”
“苏姑娘,”卢骞见店里的伙计都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他,一时间脸色有些腼腆地泛红,“我这么直接过来,会不会太唐突了……”
“不会,”苏青荷领着他穿过大厅,来到后院,指着角屋道:“那里正好还有一间空房,如果你愿意的话,今晚便可住在店里。”
“麻烦苏姑娘了,我今晚确实无处可去…”卢骞取下身后背着的包袱,尴尬地笑。
走进屋子,苏青荷帮忙把柜子里的新被褥抱了出来,一边和他一起整理床铺,一边问道:“你跟你伯父说了上我这儿来帮忙?”
卢骞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黯淡:“没有,我只是说去一个朋友店里做事。”
“然后呢,你伯父伯母都同意了?”
岂止是同意,差点鼓掌庆贺了,从他来就一直耷拉着脸的伯母终于冲他笑了一回,只因府里少了一张吃饭的嘴。而卢远舟出门时正好撞见了背着包袱的他,然而却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径直抆肩而过,完全把他视作了空气。
“他们没说什么……”卢骞绷紧了唇,或许他在落魄时选择投奔伯父家,这个决定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苏青荷见他不想多言,也就没再问。在整理好床铺后,苏青荷便领他去了大厅,给他拿了以前的账簿,让他先试着核对一下。
只见卢骞一碰到账簿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整个人容光焕发,修长的十指在算盘上翻飞舞动,只闻噼里啪啦的算珠碰撞声。眨眼间,一页的流水便被他整合完毕。
哪有那么快就能算完账单的……苏青荷半信半疑地拿起卢骞誊写完的那张纸,把账簿翻到最后一页,对照自己算了整个晚上的数据,居然分毫不差。
“嗯…你果真不适合打杂的活计,你是天生算账的料!”
面对苏青荷毫不吝啬的夸赞,卢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卢骞在荷宝斋担任账房一事就这么被敲定下来,不过短短两天,原先对于苏青荷收下老对头侄子一事颇有微词的徐景福,在见识到卢骞出神入化的算盘手后,彻底地跪拜折服了。
然而,卢远舟的侄子在荷宝斋当账房先生一事被当做一件小八卦在玉石街不胫而走,自己的亲侄子都容不下,逼得人家跑到了对手店里做事,可见其做人失败到什么地步了。面对同行们的指指点点与质疑,点翠楼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卢远舟脸皮厚得很,这点程度的传言根本对他造不成半点实质性的伤害。
但因这事,点翠楼和荷宝斋之间的竞争关系更加地微妙起来。
在段离筝离开兖州城的第三天,苏青荷收到了她的第一批货源:满满三大车的白沙皮。
每块原石大小几乎都差不多大小,苏青荷装作清点货数,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数十块原料,随即满意地弯起唇角。几乎每四、五块毛料里便能出一块翡翠,基本都是满绿,芙蓉种冰种各色都有,十分对得起这个价钱了。
苏青荷爽快地掏出四千两银票递给了负责赶车送货的吴师傅,吴师傅谨慎地接过收好,他只是个跑腿的,回头这些银票都得交给正主。这些原料差不多是荷宝斋一个月的用量,之后的每月月初,吴师傅都会亲自押货送上门。
荷宝斋的伙计全都过来帮忙搬卸石料,本来就不大的仓库被堆砌得满满当当,连后院的墙根都摞满了毛料,来回走路都有些费劲。
看着伙计们侧身搬货、避免相互撞到小心翼翼的样子,苏青荷微皱起眉,一旁的卢骞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斟酌着开口:“不管是前厅还是后院,委实都太小了些,现在毛料一囤积,院里几乎站不下人了,掌柜有没有意愿去盘下隔壁的店铺以扩充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