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局已定,她一定也没事!
心里一松,萧欥终于把注意力转回到他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上:“太子现在在哪里?”
“我这边没见到,”卢阳明思索着回答,“他会在玄武门那头吗,殿下?”
以萧欥对萧旦的了解,他觉得这种事概率不大。“派支小队去东宫,”他果断吩咐道,“我觉得他八成在嘉德殿!”
嘉德殿是东宫正殿,太子议事办公通常都在那里。既然太子选择今日动手,那他一定坐镇嘉德殿统领指挥!
其实卢阳明也这么认为。但是多考虑一点不是坏处,毕竟他们要保证毫无错漏。“我这就叫人去!”
而在此时,坐镇嘉德殿的太子已经得到了三条很糟糕的消息——
其一,李勇带人冲进了甘露殿,然而殿里空空如也,皇帝不知所踪;
其二,西北军从背面登上了龙首原,然后冲下了西内苑,经玄武门进入了太极宫;
其三,有三卫在承天门附近陷入胶着战斗,还占劣势,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之前的捷报来得有多快,现在的败报来得就更快。萧旦被这么巨大的落差轰得几近崩溃,只差一下撞到柱子上自寻死路——
他被人发现了,他被人摸透了……皇帝根本就是设好了罗网等在那里,而他竟然一头傻傻地撞了进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殿下,走罢!”一边的亲信苦苦哀求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走?”萧旦惨淡一笑,“还能走到哪里去?玄德门外都是如狼似虎的西北军,你觉得我们冲得出去?”
“还有嘉德门啊,殿下!相比西北军,左右卫肯定更容易突破!而且天快亮了,咱们冲出去后可以直接从通化门离开长安!”
已经穷途末路的萧旦找不出比这更好的提议。毕竟,只要有一线能活下去的机会,他就不愿意死!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时间紧迫,萧旦在一群亲卫的保护下匆匆出了东宫,几乎什么都没带。甚至,等踏出宫门之后,他才慢半拍地想到,后宫里还有一票什么都不知道的妻妾……
罢了,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跟着他才是好的吧!
嘉德门和承天门在一条水平线上。外头有闹起来的动静,实在很明显。
“太子果然从嘉德门走!”卢阳明一直在观察东宫的动静,看见门外起了骚动时就大声叫道。果不其然,太子不想和西北军死磕!“殿下,追吗?”
这话没人回答。卢阳明疑惑地回头,就发现萧欥已经不在他原来的位置上了。
……人呢?
卢阳明立刻重新扒着城墙往西面看。果不其然,萧欥已经重新从城墙上溜了下去,正翻身上马。毫无疑问,萧欥没有纵虎归山的爱好。“殿下,要小心!”他大叫。
萧欥只点了点头,就策马冲了出去。十余骑弓兵紧随在他身后,一同驰奔向东——
目标,通化门!
☆、121第 121 章
寅时已过,卯时将至。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原本暗沉的天幕开始变化,显出了极深黛蓝到稍浅靛青的美丽渐变。带些血色的下弦月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了,东面一颗启明星却明亮之极、璀璨生辉。
见下面胜负几成定局,元非晚便抬头望了望天。“今日一定是个好天气。”
她的声音很轻,脸上也没什么特别表情,然而沈复却莫名地觉得,实际上德王妃非常高兴。
否则,在这样的时刻,为什么德王妃还能关心天气如何?
但话再说回来,战局之惨烈,如他这样的监门将军都有些不忍直视。可德王妃却像视若无睹,冷静得简直过了头?
沈复觉得,他现在能理解一点,就是鱼符为什么会在元非晚手里。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有这种泰山崩于前也不改于色的阵势,做传勤王令的人都再合适不过!
“王妃娘娘!”忽而有个士兵冲上城楼汇报,“叛军已全部歼灭!杨将军想请示您,生擒的几个人怎么办?”
沈复瞧着对方毕恭毕敬的模样,又听这话语内容,不由在心里默默抆了一把汗:虽然说西北军除了自家头儿的话其他谁的命令都不听,但第一次上场便有如此表现,也无怪杨首义以元非晚马首是瞻了!
“生擒的几个,自然得好好留着。”元非晚道,语气再平静不过,“不然这谋逆的大罪,光让他们死也太便宜了!”
这意思就是留活口给皇帝泄愤,比如连坐流放之类。士兵心领神会,接着道:“杨将军还想问您,接下来做什么?”
元非晚的目光越过较矮的延嘉殿,落到更南端的甘露殿上。“甘露、两仪、朱明、太极……”她一个个地点出来,“一路打过去,拦者杀无赦!”
她的要求实在很容易理解。因为若把这些位于太极宫中轴线的门打通,西北军便能与承天门驻军汇合,南北包抄,剿灭叛军!
那士兵非常愿意听到这句话。因为他控制不住地喜形于色:“得令!”话音刚落,他就又急匆匆地跑下去了。
元非晚露出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微笑,重新转向一脸写满“德王妃确实有点凶残”表情的沈复:“沈将军,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罢?”
沈复条件反射地点头,反应过来又拼命摇头。“勤王之令,自当如此!”他怎么能说是元非晚命令西北军继续往南打呢?照现在的情况,不管如何都要说是上头有令或者形势所逼嘛!
实在不笨,元非晚心想,皇帝看中的人还算好用。“如此,沈将军可愿随我一同下去看看?”
太极宫自甘露殿以北,本是后妃居住的地方。除去皇家道观和寺庙,其余都是亭台楼阁园林水榭,另有一条串联起东西南北四海的河流蜿蜒而过。可谓精致惬意,极其适合休憩畅玩。
可经过半夜鏖战,现在情形完全不同——
尸横遍野,甲兵乱抛。全须全尾的还算好,断手断脚更是恶心。至于其他眼珠暴突、面孔扭曲的死法,更是一步一个不同。鲜红的血液在河流中一丝丝荡开,又被流动的水流带走……
元非晚骑着马,目不斜视地从这片修罗场上踏过。她坐姿笔直,神色如常。若是不看马蹄溅上的可疑液体,这模样就和出门踏春没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