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翊抱着宁姝绕过山石, 走进她的小院。
灯笼上堆了一层厚厚的雪, 压的树枝儿低垂。廊前立了个矮胖的雪人,脑袋歪在一边, 黑石子儿扣出来的眼睛一高一低,像是在问荀翊“你是谁”, 想来是在他去镇远大将军府的时候堆的。
沿着檐下一串儿过去是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瓷器, 静默无声。
但荀翊知道, 只是自己听不见, 他们此刻定然已经炸开了锅。
正如他所料,小八一马当先喊了出来“坏人是坏人姝姝说女孩子不可以被男孩子随便抱抱的”
“坏人快放下姝姝不然敲你脑袋”高足杯被吓得有些哭腔, 却仍强撑着试图奶声奶气的撂狠话,“就算是今天不行, 总有一天我也会敲到你的脑袋呜呜呜好可怕, 他的面具好可怕。”
“大胆采花贼以为带着面具就能人不知鬼不觉了吗”小白怒道“我们可都看着呢来, 我数一二三, 我们一起把姝姝叫起来, 掀开此人的真面目”
汝奉则有些与众不同“哇,好浪漫。所以烟花之后是抱抱吗”
秘葵打了个嗝“等等再喊,这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瓷器们都停了下来,等着秘葵的后话, 谁知她思索了半天, 叫嚣道“雪这么大, 看不清脸。是真男人别躲着藏着, 有本事从树干后面出来啊”
“不是藏在树干后面, 是他戴了张木制面具。”青叔叹了口气“秘葵你喝多了。”
明明瓷器就不能吃食喝酒,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自己弄醉的。
“青叔为什么不紧张啊”小八问道。
“要先看清眼前的状况,仔细分析。”青叔指出“方才姝姝说秦王殿下在外面放烟火,她趴在墙上看一会儿。翻墙翻的如此无声无息,想必功夫还不错,那这人想必就是秦王殿下了吧。”
“他不是秦王”青瓷虎子登刻反驳,声音沉痛“那个男人的身影,是我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噩梦这不是他”
“是哒。”曾经见过秦王的汝奉也附和着,用柔软的语调说着“秦王殿下的身型要更加魁梧一些,是仅用一条胳膊就能把姝姝勒死的那种。”
“那他是谁”此刻大家都有点懵了。
秘葵慢悠悠地说道“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和观察,此人身板不错。虽然看不见脸,但气度非凡,丝毫没有猥亵油腻之感,清清爽爽的,平日应当不甚近女色。这么说起来,倒是有个人曾经给我过同样的感觉。”
“谁”大伙儿问道。
秘葵傻笑了两声“当然是宫里那个皇上啊,高岭之花。”
她说完,瓷器们又一致目瞪口呆的看向荀翊。
“这么说确实有点像。”小白嘟囔着。
原本就出生在这个时代的小瓷们听见皇上仍是诚惶诚恐,一听都忍不住要打哆嗦,说起话来都结巴了“不不不不能吧。”
秘葵又说“不过也有所不同,想来应当不是一人。”
“何处不同”
秘葵“皇上给人的感觉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碰一下都觉得玷污了,浑身上下散发着禁欲的气息。但现在这个人不一样,你们看他耳根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嗝儿。”
“那姝姝岂不是更危险”小白惊呼一声。
青叔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男子,过了半晌说道“此人对姝姝没有敌意。姝姝只是睡着了,他将姝姝抱回来而已。”
青叔的话向来是瓷器里面的定心石,既然他都这般说了,瓷器们便也打消了齐声叫宁姝起来的念头。
汝奉在旁说道“是呀,姝姝今天忙了一整日。给我们擦干净,又要为和我们一起过年做准备,早就应当累了。”
这头瓷器方才消停,桐枝那头却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原来是她听见外面门房和喊声,生怕宁姝出什么意外,这就要出来了。
荀翊听见声响,抱着宁姝快步闪进屋内。
几乎每个夜晚他都在此处,房里的结构、床桌的摆放位置他已不能再熟悉,荀翊轻车熟路的绕过暖阁,这就要将宁姝放到床上。
她身上的披风已经沾了好些细碎的雪,在他的怀抱里消融,沁入了外层的布料。荀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的披风解了下来。
他从未给女子解过披风,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宁姝的纤细修长的脖颈,不免有些微微颤抖。
桐枝的脚步声去了院子,她见周围没了宁姝的踪影,但瓷器们却仍摆在外面,心里咯噔一下落了半截。
荀翊将披风扔在一旁,方要寻个地方藏起来,却发现不知何时被宁姝拽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宁姝的手软绵绵的,荀翊不舍得用力,轻挣了两下却挣不开。方才抱在怀里不觉得距离多近,如今她躺在床上,荀翊不得不半弯着腰看着她白皙娇嫩的脸庞。
这和身为瓷器看着她的感觉完全不同,连呼吸起伏都能感觉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