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靖王妃呢,她竟然毫不犹豫就给他下了毒,还是借着儿子的手,她怎么能丝毫不念旧情,难道那么多年的鹣鲽情深都是假的?
难道这个女人,真在外头偷了什么男人,那男人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似是看到了靖王的疑问,靖王妃叹了一声,道:“唉,王爷还是不信我,我没有偷人,从来不曾呢!”
靖王因靖王妃这话,脸上狰狞之色略减,可他眸中的不解之色却更深了,靖王妃似有些同情这样迷惑不解的靖王,她又叹了口气,看向靖王的眼神悲悯了起来,道:“王爷可还记得我第一次对王爷表示出好感是何时?”
靖王浑身一抖,眸光闪动。
靖王妃从小就出入靖王府,和女儿秦仪琼是手帕交,那时候虽然他不常见到小姑娘的靖王妃,可是却也有印象,是个很乖巧懂事,安静清秀的小姑娘,隐约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有种寻常小丫头没有的娴静优雅。
不过对这么个小姑娘却也是不会生出什么它念的,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同,却是靖王妃十二岁时,躲在王府的园子中哭,他刚好经过,遇到了哭的梨花带泪的她。
当时她躲在假山后头,一双眼眸水洗过般清澈,又宛若雨打花苞一般秀美可怜,他从未见过这个沉静娴雅的小姑娘哭过,故而便很惊异,表示了关切。
可她却羞红了脸,那娇羞的模样,靖王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后来靖王才知道小姑娘是因为来了初潮,弄脏污了裙子,这才躲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急哭了。那次他脱了外裳替她解了围,犹记得她羞红了脸蛋,偷偷瞥向自己的目光,像山间的麋鹿一般,在他望过去时,偏又惊慌的躲闪开,只是连耳根都红的剔透了。
那日他的心就像是被一缕春风吹过,不过靖王妃毕竟是个半大姑娘,又是女儿的手帕交,过后几日,他也便一笑了之,一切如常了。只是不想其后倒是常常在靖王府中各种偶遇她,她又总表现出对他的不同来,那种躲闪爱慕,克制的目光,都让靖王心软感动。
慢慢的,便有了一段忘年恋,他也从靖王妃的身上,找到了久违的激情,像是重回了少年时代一般意气风发,这才心甘情愿的等了她那么多年,最后在及笄后迎娶了回来。
靖王想着这些,神思恍惚,靖王妃却面露讥嘲,道:“王爷就没想过吗,怎么会那么巧,我初潮时便让王爷给撞上了?当时还刚巧没有丫鬟跟在身边。”
靖王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视着靖王妃,靖王妃笑了笑,抬手拍着靖王抽搐着的脸颊,道:“王爷猜对了,那日是我故意在假山边儿等着王爷呢。王爷也不想想,您的岁数都能做我父亲了,我虽然在国公府不是嫡长房的女儿,可却不缺父亲呢,我父亲待我却还算不错,我又不缺父爱,正常小小年纪的姑娘,怎么会看上自己手帕交的父亲呢?唉,王爷难道真以为是自己玉树临风,令小姑娘都折服不已吗?”
靖王妃的声音毫不掩饰嘲讽之意,靖王不是傻子,听到这里,他想到过去的种种,想到靖王妃嫁过来后得到的一切尊荣,眼睛血红一片,呜呜了两声,像是一头困兽。
靖王妃抬手抚了抚靖王的眼眸,像是要安抚他,靖王却觉得那温软的手落在肌肤上,宛若一条毒蛇盘踞,令人作呕发寒。
靖王妃却道:“本来我嫁过来之后,王爷待我极好,后来又有了三个儿女,我是真喜欢上王爷,想和王爷白头到老的,无奈世事弄人,王爷如今却受了奸人挑拨,于我夫妻生隙,再难回到当初。我的孩子,媛姐儿彻底毁了,王爷却还要冤枉靖哥儿,害的靖哥儿差点送命,还有蕴哥儿,他那么小,却也受尽了委屈,王爷既然不能护着孩子们,那么就只能我这个做母亲的来了。”
见靖王浑身抽动着似有无数的不甘要表达,有无尽的愤恨要言诉,靖王妃却蓦然站起了身来。
见她要走,靖王拼命挣扎,心中无限恐慌和悲愤,许是他心中太过激愤,也许是他身体中的药效还没完全发挥作用,他竟发出了含糊的话语来,道:“贱人,你……想干……什么!”
靖王是实在不明白,靖王妃到底要做什么!
她毒害自己又有什么意义,自己去了事儿,爵位便会立马落在秦严的身上,靖王妃怎会如此做?!
还是靖王妃要连秦严一起谋害了?可就算她能顺利将秦严也害死,就不怕太后和皇上那里起了怀疑吗?
退一万步,就算太后没怀疑,让秦靖承继了爵位,秦靖如今才十岁,哪里能撑得住靖王府,靖王妃要个空架子靖王府又有何用?
靖王妃见靖王到现在都不明白,这才再度看向靖王,神情讥嘲,道:“到了现在王爷竟然还不明白吗?那日我夜半出府,去的不是什么奸夫的住处,而是瑞王府呢!”
靖王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不可置信的瞪视着靖王妃,他如今已经知道这女人的阴毒和狠辣,虚伪和无情,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靖王妃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有此等魄力和野心,一个内宅妇人竟和得势皇子勾结在了一起,掺合了夺嫡之争!
靖王一直以为靖王妃是温婉贤淑的,如今才发现便是瞎子也该比他要认得清楚。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道:“你要谋反?你疯了!你会毁了靖王府!”
靖王妃却呵呵一笑,挑眉道:“王爷说错了,我没疯,我只是比王爷更能看清局势罢了。如今再坐以待毙,等着废太子回京登基,可还会有我们母子三人的立身之地?!先下手为强,我筹谋二十余年,不是要做人下人的!我的儿子更不是!”
见靖王一脸的不认同,却张口说不出话来,靖王妃笑了笑,道:“王爷想说,即便是废太子登基,秦严得势,也不会将我们母子如何吗?呵呵,王爷别天真了,我是为了权势才处心积虑地嫁进王府的,王爷便不想想,当年长公主的死怎么就那么巧给我腾出了位置吗?还有,前些时日太妃谋害遗弃世子的事儿,又是如何那么轻易被爆出来的呢?亦或者这些年世子克妻之命的由来,王爷从不曾怀疑,可世子和世子妃却是聪明人,如此,王爷还觉得他们会放过妾身和孩子吗?”
靖王今日遭受的打击简直是一波又一波,一波比一波更为强劲,他瞧着靖王妃那张挂满嘲弄讥诮的脸,只觉喘息不过,只能大张着嘴,胸膛剧烈起扶着,不断发出呼哧呼哧的粗喘声,却因嘴巴斜着,流淌出一脸涎水来,狼狈非常。
靖王妃瞧着他那般可怜模样,却盯着自己恨意难抑的眼神,她的神情也冷厉了起来,一脸阴沉,又道:“还有一点王爷也错了,我一介妇人,哪里有能耐谋反?所以,不是我谋反,而是王爷你投靠了瑞王殿下,准备以靖王府全部的兵力协助瑞王殿下登大宝之位……王爷放心,我给王爷下的毒,只会让太医以为王爷是突然中风了,关键时刻我还会给王爷喂一粒半粒的解药,让王爷能够好好为瑞王殿下办差,王爷最好能乖乖听话,不然……”
靖王妃言罢,拍了拍手,很快便又有个穿藏蓝袍子的男人走了进来,靖王一瞧再度瞪大了眼,这男人不是旁人,却是他最信任的王府官家秦忠。
靖王见他进来,先还眼中本能冒出期待和希望来,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中色彩还没暗淡下去,果然就见秦忠对着靖王妃行礼,靖王妃却道:“好了,将王爷挪回他的书房去吧,然后去请太医,将王爷中风的消息宣布出去。”
秦忠领命,靖王瞧着秦忠恭敬的模样,只觉自己当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货,十多年来,他所信任的,宠爱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大奸大恶之辈!
瞧着秦忠一步步走近,靖王索性闭上了眼睛,实在不想再看这些人恶心的嘴脸。
半个时辰后,皎月院中,璎珞和秦严得到了靖王突然在外院书房中风的消息,璎珞心神一震,看向秦严。
早便想到靖王妃会对靖王出手,却不想手段竟是如此的狠辣阴毒,秦严却面色不变,上前握了璎珞的手,道:“走吧,咱们去探探他的病。”
璎珞点头,随着秦严赶到外院靖王的书房时,屋中已经有哭声传出。
靖王被安置在书房内室的罗汉床上,璎珞二人进屋,先瞧见的倒是书房。
只见书房案后的太师椅倒着,旁边的地上还碎散了不少笔墨等物,一片狼借,秦严看向官家秦忠,秦忠双眼通红,道:“都是老奴的错,今日得到家庙的消息,说是前些时日太妃便有些神志不清的,昨日却是陷入了昏迷,只怕是时日无多了,老奴将这消息告知了王爷,谁想王爷竟经受不了刺激,一下子便扑倒在了地上,老奴大惊将王爷搀扶起来,就见王爷……就见王爷眼歪嘴斜,怕是……怕是中风了。”
他说着跪了下来,道:“老奴有罪,世子爷快进去看看王爷吧。”
秦严沉默不语,看了眼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秦忠,这才举步进了内室。璎珞忙提步跟上,进了屋,就见靖王平躺在罗汉床上,身上还沾染着茶渍墨迹,发冠微歪,脸色灰白,歪嘴斜眼的,再没了平日暴跳如雷的鲜活劲儿。
而秦靖和秦蕴已经跪在了床边儿,正流泪满面的抓着靖王的衣角哭着。
见到秦严进来,秦靖瑟缩了下,将秦蕴挡在了身后,道:“大哥,父王他这样,可如何是好?”
秦严扫了眼兄弟二人,未曾言语,看向了靖王。
靖王也望了过来,看向秦严这个儿子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期许。
璎珞瞧着这样的靖王,觉得他还是寄希望于秦严能够发现不妥,解救了他的,可他平日里恨不能秦严早日去死,好给他和靖王妃的儿子腾位置,这会子却又觉得秦严有责任救他,岂不是可笑?
长公主的死,秦严年幼时被丢下悬崖,这一切都是因靖王而起,倘若靖王立身正,又怎么会招惹来靖王妃这样一条毒蛇?
就算靖王妃谋害长公主时,靖王和其还没什么,可其后十七八年,靖王妃蛊惑着靖王做后爹,靖王何曾有一日觉得自己做错过?他一直偏宠靖王妃和她的孩子们,对从小受尽磨难的秦严何曾尽过一日为父的本分?对废太子妃又何曾怜惜过半分?
薄情寡义,靖王将这个词演绎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