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知道天玺帝发怒于永乐公主,知道秦严查清楚刺客之事儿,可却并不知道其中细节。
秦严见她好奇,倒也没隐瞒她,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末了俯身又怜惜且赞许地亲了亲璎珞的额头,道:“说来事情能这样顺利,多亏了你当时反应够快,若然不是生擒了江钟恩,这事儿当真就麻烦大了。”
璎珞长松了一口气,却扬眉道:“那个假诚王你从哪里找到的?原本便是要用他来给诚王设套的吧?这回倒是歪倒正着了。”
秦严抚着璎珞的发丝,声音有些阴冷下来,道:“那人自然是为诚王准备的,不过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罢了。”
璎珞见他神情突然冷锐下来,不觉抚了抚秦严的手,秦严才松缓了神情,抵着璎珞的额头,声音低柔地道:“如今这般倒比再特意给诚王设套来的更自然,成效更好,珞珞是爷的福星呢。”
他说话间气息喷抚到了脸上,有些痒痒的热热的,璎珞避开了些,仰起头来瞧着秦严,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当年废太子是如何被废黜的?”
她从前对秦严各种抵触,一来是秦严的强势让她有种危险的感觉,再来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更重要的是,秦严是这个王朝站在政治漩涡中心的人,跟着秦严难免便也要被席卷进去,璎珞不是赌徒,一步登天,一步地狱,这种生活不是璎珞像要的。
可如今两人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然没有再逃避的道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所以皇后和诚王陷害废太子流放,却还依旧想着拉拢了秦严到诚王府的战船上。
可璎珞和秦严的头一次相见,秦严怀中抱着的便是废太子的孩子,璎珞又怎会不知道这么些年,秦严和太后当是还不曾放弃废太子。
“当年皇上宠爱一位鹂昭仪,有一日政务累了,便到御花园中闲逛碰巧就撞上了鹂昭仪在花园幽闭处于男人厮混,皇上听到了动静也听到了鹂昭仪和那男人的调笑声,那男人说了不少嗤笑藐视皇上的话,而那一管声音和太子如出一辙。当时皇上身边只带了大太监陈厚实,皇上大怒欲将那男人千刀万剐,不想惊动了那男人,不等皇上靠近,那男人便匆匆提着裤子跑了,身上穿着的却是太子的朝服,背影也正是太子。皇上一怒之下将吓傻的鹂昭仪推到了假山石上,当场毙命。其后皇上在干坤殿中召见太子,太子自然矢口否认,皇上一怒之下用笔洗砸了太子的头,当场血溅满脸。那之后,大臣们虽不知所谓何事儿,却皆知太子惹得帝王厌弃了。没过多久,东宫便出了巫蛊案,发现太子巫蛊诅咒皇帝,接着皇上不听谏言,一意孤行,很快便废黜了太子。”
秦严的简单将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璎珞不觉蹙眉,道:“那个和鹂昭仪偷情的是诚王和皇后寻来的替身?”
秦严点头,道:“背影肖似之人比比皆是,至于声音只要会些口技,很容易模仿。太子并非贪花好色之色,和姐姐感情一直不错,东宫女人并不算多,且太子生性寡淡,多都宿在前院书房,每月往内宅的时日不过七八,且还有四五日都在太子妃处,这样的太子怎么可能和鹂昭仪偷情?”
璎珞闻言拧了眉头,道:“可皇上却信了,鹂昭仪又被当场碰死,死无对证,太子百口莫辩。”
秦严点头,道:“皇上老当益壮,太子却也日益年富力强,又素有贤名,元后和皇上的感情并不好,太子和皇上父子感情原本也谈不上深厚,更何况太子这个身份原本就微妙,太容易犯圣上猜忌,皇上对太子早也有不满,出了这两场事儿彻底厌弃,无可挽回。”
璎珞叹了一声,依在秦严怀中,道:“当真是天家无父子。”
秦严未曾再言,璎珞也没再说话,两人静静靠在一起,半响璎珞才道:“御花园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进出的,更何况是外男,当年和那鹂昭仪偷情的男人若然不是太子,他又是如何出现在御花园中的?江钟恩是禁卫军统领,皇宫各处把门的都是禁卫军,兴许人便是通过他弄进宫的。”
秦严点了点头,抚了抚璎珞的长发,道:“江钟恩是个硬脾气,对诚王和皇后又忠心,想要撬开他的嘴只怕是难了。”
璎珞却扬眉,自秦严怀中退开,道:“这有何难的,既然他忠诚于皇后和诚王那这事儿更好办了啊,是硬脾气就施恩于他啊。”
秦严笑着摇头,道:“江钟恩既然参与了这次的事儿,早便已经不顾家人死活了,又有何恩可施?”
璎珞却瞪了秦严一眼,道:“笨呢,江钟恩这么忠心诚王,为了皇后和诚王连家人都不要,那便拿他最在意的诚王和皇后来做文章啊。诚王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不可能直接杀了他去背负杀子的恶名,多半不是圈禁就是流放。这圈禁和流放可没什么好日子过,不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
璎珞见秦严听的认真,不由得意地一扬眉梢,继续道:“你去和江钟恩说,只要他招认了当年的事儿,便会照拂诚王和皇后,他自然是乐意的。更何况了,这次诚王倒霉,可倒是瑞王找来的假诚王害的江钟恩成了罪人,想来江钟恩一定恨透了瑞王。这诚王倒台了,瑞王便是除了二皇子外年纪最长的皇子了。岂不是占尽了便宜,东宫的位置说不得也是触手可及,江钟恩难道愿意看到这个吗?虽然还了废太子清白,皇上未必就会召废太子回京,但是有一分希望,难道江钟恩不该试试吗?让废太子回京和瑞王继续斗法,想必他很乐意看到。”
秦严一时倒没想到这么些,听了璎珞的话,不觉目光盛亮,唇角扬起笑意来。他早知道璎珞聪慧且素有急智,果真如此,这次若非她及时让瑞王擒住了江钟恩,事情也不会这样顺利。
若然能再顺着江钟恩这条线还了废太子清白,她可当真是他的福星了。
那厢秦严离开干坤殿,皇后跌坐在地上良久这才转身一步一叩首的从干坤殿前的丹墀登上了大殿,待在殿外跪下时她额头已经是一片的血肉模糊。
陈厚实将皇后求见的事儿禀了天玺帝,天玺帝这会子怎么可能会见皇后,他根本不想听皇后解释,也知道皇后这会子来多半是想揽了责任,替诚王和永乐公主求情。
天玺帝这会子对皇后充满了厌恶,他根本就不想给皇后这个机会,当下便吩咐陈厚实,道:“她爱跪便回凤栖宫跪着去,告诉她,废后的诏书朕不会让她等很久,趁着还是皇后多看看凤栖宫吧。”
天玺帝话中满是嘲讽,陈厚实自然明白皇后这是彻底让皇帝厌弃了,不敢抬头多看,躬身退出了大殿。
外头的大理石台阶上皇后跪的很有诚意,几乎五体投地,身影在萧瑟的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凄切。
前日这里跪着的还是瑞王的生母淑妃娘娘,今日便就换上了皇后,当真是世事无常。
朝廷的波谲云诡,一步天堂,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陈厚实这些年在宫中早便看的习惯了,上前重复了天玺帝的话。
皇后见天玺帝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自己,顿时崩溃,抬起头爬起身便要往殿中冲,一面尖声叫着,道:“皇上,罪妾……呜……”
她这厢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边早料想到她会发疯的陈厚实一挥手便有两个太监上前拽住了皇后塞了皇后的嘴。
皇后一生尊贵,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一时面色狰狞,痛苦不堪,赤红着眼瞪着陈厚实。
陈厚实却只淡漠地摆了摆手,两个太监立马便拖拽着皇后下了太监往远处去了,中途还很是有眼力介地踢踹了皇后两脚,尖利着声音道:“陈公公何等身份,再看洒家挖了你的眼珠子当球玩儿,真当自己还是正宫皇后呢,呸!”
天玺帝遇刺,尤其是禁卫军统领出了问题,这关键时刻自然也加强了对皇宫内外的控制,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很快地传到天玺帝的耳朵中。
于是翌日退了早朝,天玺帝便从陈厚实的口中听到了后宫新起的谣言,说什么真宁县主要成为天玺帝新宠妃的谣言。
陈厚实几乎没怎么费力气查便查到了永乐宫,这也是永乐公主太过倒霉。
寻常路妈妈办事怎么不会留下这么多的尾巴,永乐公主吩咐路嬷嬷去办这事儿时,她还是受尽帝王宠爱,而且眼见着以后宠爱将会再上新台阶的第一公主。
路嬷嬷吩咐下去,底下人自然争抢着很是积极地,迫不及待的就落实了公主给的差事。
说知道,这边闲言碎语刚传出去,尾巴还没来得及扫干净,那边永乐公主和皇后便双双成了罪人,一瞬间就失势了。
主子完了,下头的奴婢们人心惶惶,都在想着怎么找新路子,或者怎么揭发皇后和永乐公主戴罪立功,哪里还会去帮永乐公主抆屁股。
这下好,永乐公主传流言,再度利用天玺帝,拿天玺帝作伐的事儿令天玺帝昨日因永乐公主凄惨模样而生出的那一丁点怜惜瞬间就化成了齑粉。
天玺帝正因此事闹心,秦严求见,这次秦严的差事办的不错,天玺帝闻言当即便让陈厚实将人宣了进来。
秦严倒也干脆,进了殿,跪下后便直接表明了来意,道:“微臣心仪真宁县主久矣,再度叩请皇上玉成。”
言罢,深深拜了下去。
他这样直接此刻在天玺帝眼中倒觉分外的顺眼,关于秦严的求旨,天玺帝原本就在思量中,不乏玉成的意思,不过是有所顾忌罢了。那日靖王也前来求旨,天玺帝倒觉得将璎珞嫁进了靖王府,让她和靖王妃对上于他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最近又发生了永乐公主的事儿,天玺帝心中恨着永乐公主,自然愈发觉得该成全了秦严和璎珞,永乐公主不是最在意这个吗,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就可以设计父皇,将父皇耍弄的团团转吗,他就要她眼睁睁看着,她的父皇是怎么玉成此事的,叫她懊悔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