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到时,住的较近的苏瑛莺等人都已经到了,老夫人显得很没精神,脸色很是不好看,倒像是病重之人一般。一旁几个夫人姑娘也都是心有余悸的样子,苏瑛莺正坐在罗汉床边儿亲自伺候老夫人用汤药。
璎珞二人上前见了礼,马氏也刚好用完了汤药,苏瑛莺用帕子给老夫人抆拭了唇角,老夫人才看向璎珞,道:“听说那刺客在秋水院附近停留过,禁卫军还进了秋水院,你们二个可曾有事儿?”
璎珞福了福身,道:“劳祖母担忧了,孙女们只是受了点小惊吓,如今已经无碍了。”
苏瑛紫也表示了无事,马氏方才盯着璎珞,道:“靖王世子进了你的屋?”
璎珞不觉心中紧了一下,有些迷茫又诧异地抬头看向老夫人,回道:“孙女不知,当时孙女害怕的紧,听到有人尖叫发现了有血迹,接着好像有个禁卫军大人冲进了屋,孙女吓得躲在内室不敢稍动,也不敢抬头乱看,就知道那禁卫军的大人进屋扫了两眼后就从后窗跳了出去,孙女不知那人是不是靖王世子。”
老夫人一言,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璎珞身上,见她神情惊诧,眸中带着惊异和后怕,半点不似作伪,这才纷纷收回了视线。
倒是坐在一边儿的苏瑛莺惊声道:“呀,五妹妹的嘴巴是怎么了?怎生破了?”
璎珞进来后一直微微垂着头,就方才回答老夫人话时略抬了下头,不成想苏瑛莺的眼睛倒是毒,她惊异一声,顿时大家目光又回到了璎珞身上。
璎珞却也不惊,只抬头有些后怕的道:“我听到刺客进了秋水院心里害怕,又不敢大声叫,一时不察便咬破了嘴唇,叫四姐姐见笑了。”
她出来时用脂粉在唇上略遮掩了下,时间又过去了一阵子,此刻唇已不见红肿,只那条血痕还有些显眼,老夫人仔细瞧了两眼,便吩咐松枝去取支膏药来给璎珞涂抹。
璎珞谢恩后站在了一边,却于此时,段嬷嬷进来道:“老夫人,听说老夫人身子不好,迟大少爷想过来探病,三老爷这会子已经带着迟大少爷过来了。”
众人闻言又都盯向了璎珞,四夫人小刘氏便笑着打趣道:“哎哟,这迟大少爷可见是个有心的,怕是担忧咱们小五,这才要亲自过来瞧瞧呢,五姑娘得夫如此,今后可是有福气了。”
小刘氏说的,大家自然都明白,一时间瞧向璎珞的目光不免便有些羡慕嫉妒的。
也确实,今日纳征出了这样的事儿,迟璟奕非但没有为此迁怒璎珞,也不曾离开侯府避开祸事,反倒留到了现在,这会子还不放心,巴巴地要到内院来,自然是担忧璎珞之故。
这份心,确实是难得的很。
璎珞被众人复杂的眼神盯视着,饶是脸皮子厚,这会子也红了起来,心中涌动出一股暖流来。
老夫人便笑着冲小刘氏道:“好了,你一个做婶娘的这般打趣侄女,像什么话。”
小刘氏却是一笑,道:“媳妇这不也是为五侄女高兴嘛。”
大夫人白氏便吩咐丫鬟道:“快去将屏风摆起来。”
丫鬟摆了屏风,璎珞便也随着众姑娘们都移步到了屏风后。
苏瑛雨瞧了眼璎珞,低声笑着道:“我记得大姐姐和二姐姐定亲时,两位姐夫都是先到府中给祖母相看过的,倒是五姐姐定亲匆忙,咱们还不知道五姐夫长什么模样呢,听丫鬟们说五姐夫人物俊秀,风姿独具,一会子我们可得好生睁大眼睛替五姐姐相看下才好。”
璎珞被她打趣,佯装羞恼地抬手捏了捏苏瑛雨粉嘟嘟的脸蛋儿,说话间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丫鬟的通报声,门帘被打起,光影闪动了下,就见有几人进了屋。
当头是一身褐色锦袍刚刚回府的世子爷苏定功,苏定文和二老爷,四老爷也都一起,而迟璟奕便走在苏定文身旁。
要说苏定文虽然做人不怎么样,可却也是仪表堂堂,虽已中年可也风度翩翩,又满腹诗书,在侯府几个老爷中却算是最惹眼的。平日里几个老爷来给老夫人请安,众人的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先被苏定文给吸引。
可今日姑娘们目光瞧去,很轻易便将苏定文忽略了个彻底,皆是一眼望去便被苏定文身旁那个姣姣如月的身影给吸引了。
迟璟奕今日穿着一件喜庆的暗红云锦长袍,腰间束着玄色腰带,他原本容貌俊美,气质出众,平日穿着素淡,略显得体弱,今日这般一袭红裳倒是趁的俊颜红润一些,平添神采。
男子穿红色多会显得飞扬肆意,可这红衣穿在他身上却多了两分独有的悠然和洒脱,他步伐从容,气态淡雅,身影如芝兰玉树,走进屋来,似令整个屋子都明亮了几分。
令人生出一股明月入怀,清风送爽之感。璎珞能够感受到旁边苏瑛莺几个的呼吸都停顿了片刻,而屏风那边迟璟奕已向老夫人请安见礼。
老夫人赐了座,寒暄两句,迟璟奕便道:“方才晚辈令下人到云和堂取了两株老山参,参能大补元气,固脱生津,可治劳伤虚损,又能安神抗劳,老夫人病体拖沓,想必是日夜为晚辈为家里上下担忧劳累所致,今日又受惊吓,正该用些参汤,补补元气才好,老夫人身体康健,方才是子孙之福。”
迟璟奕言罢,微微抬了下手,随喜便送上了一个添漆紫檀长盒子,老夫人笑容和蔼地道:“你有心了。”
她示意段嬷嬷上前接过了那只盒子,段嬷嬷笑着打开盒子,不觉惊道:“哎呀,这参可当真长成精了,老夫人请看。”
她说着将打开的盒子呈上前,老夫人望去只见盒子中铺展着明红的绒布衬面,上头躺着两只品相差不多的老山参,个头极大,芦头罗长,四面密生芦碗,支大、芦长、皮细、色嫩黄、纹细密饱满,瞧样子没个百年,万长不成那般齐全模样,难得的是两根山参似两个长满胡须的寿星翁,当真是成了精怪了。
饶是老夫人这辈子也算见过了好东西,此刻也禁不住吃了一惊,道:“这样的参可遇而不可求,都是保命的宝物,有价无市,哪怕拿一支出来也可做传家宝了,这太贵重,迟家哥儿太是客气了,老婆子不过寻常症候,哪里用的上这样好的老参,这可是不敢收的。”
好参确实是有价无市,有的人家都巴巴地珍藏着,留做保命之用,哪里会往外出售,故此便是侯府也没有这样品相的参,更莫说迟璟奕这一送便是两只。
老夫人倒真有些惊到了,迟璟奕却舒缓一笑,起身作揖道:“老夫人不收方才是于晚辈客气呢,晚辈已然和五姑娘定亲,说句越礼的话,晚辈如今也算老夫人的孙女婿了,孝敬老夫人那也是理所应当。”
老夫人见迟璟奕姿态从容,气态沉稳,人物俊秀,又出手这般不凡,这般人物当真是比皇亲贵胄家的贵公子也不差什么,一时间倒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心道这么好的后生,偏就成全了最不得自己心的孙女,若然说给老四家的两个孙女方才是千好万好。
她心中惋惜着,面上却笑成了一朵花,连连点头称赞。
屏风后,苏瑛紫见迟璟奕这般模样,却是忍不住羡慕地用手臂撞了下璎珞,压着声音道:“五姐姐,那山参定然是迟大公子见禁卫军围府,特意令人回去拿来的,这份处事周到,费心费力可都是为了五姐姐呢。”
苏瑛紫声带羡慕,苏瑛雨和苏瑛雪姐妹更是如此了,她们虽然离的远,看不到那盒子里放着的山参,可料想能令段嬷嬷惊叫出声,令老夫人都为之色变的参想来定然是无价之物了,迟大公子却是说拿就拿了出来。
足可见迟家富贵喧天,也足可见迟大公子对璎珞的一片心意了。难得的是这样的有情郎容貌人品还都这样的出众,璎珞一个三房庶女何德何能竟然能寻得这样的好郎君为夫。
两人心中难免有些生嫉,可也只酸溜溜地瞧了两眼璎珞,未曾多言。
倒是苏瑛莺瞧着外头迟璟奕,垂在身侧的手禁不住握了起来,心中也极为不是滋味。
她和三房的这个庶女似乎是天生的仇敌,她不喜欢苏璎珞,恨不能她嫁给个泥腿子为妻呢,可如今璎珞却得了一门这样的好亲事,苏瑛莺当真是不甘心。
她最欣赏的便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男子,正是迟璟奕这样的。即便她有些瞧不上迟璟奕商人之子的身份,可也不想这样出众的男人便宜了璎珞。
垂下眼眸,苏瑛莺禁不住趁人不备微微退后了两步,冲大丫鬟冬梅施了个眼色,又在冬梅的手心中写了几个字。
冬梅领会了意思,望了眼璎珞,眸中闪过算计的冷意,冲苏瑛莺点了下头转身悄然退了出去。
璎珞心里很清楚,迟璟奕这会子非要到老夫人这边来探病,又专程令人回去取了两只有价无市的老山参,那都是为了安自己的心,也是向整个侯府表明他不会因今日之事便对亲事有所改观的态度。
他这般,令她心生感激的同时,又更为羞惭,无颜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