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宝柱摇了摇头:“不成不成。”
方嫂在一旁开口道:“杨二少爷,我们都去罢,连翘与尕拉尔是我一手教大的,我心中还是不放心他们两人,可也不能将姑娘一个人留在玉泉关,索性一路过去,大家都小心一点也就是了,只要到了北狄的都城,你们去做你们的大事,我陪着姑娘在客栈,到外边去联系商铺卖茶叶,也没什么危险事儿。”
“可不是?咱们扮作买卖茶叶的客商,谁会怀疑?”相宜笑了笑,扭身就往客栈楼上走:“我先去安排下骆相钰。”
她没办法亲亲热热喊骆相钰为妹妹,毕竟两人的渊源实在让她没办法喊出这个亲昵的称呼出来。昨晚与嘉懋说好要去北狄,她就一直在想如何安置骆相钰,本来想让她跟着林茂蓉一道回大周去,可没想到昨日她被宝柱扔到水井里得了风寒,一直高热不退,根本没法子挪动她。
相宜想来想去,决定给骆相钰请个照看的婆子,留一笔银子给她,等她身子好了,便跟着那些商队回大周去。她不可能让骆相钰跟着她去京城,她还没有好心到那种地步,广陵高百万家里,自然有骆相钰容身的地方——骆相珲不就住到外祖家去了?高家不算小气,就连外孙都能容,更别说外孙女了。
若是按着相宜的本心,她很想将骆相钰扔到这里不管不问,可是想到骆相钰从小被人拐卖,也吃过不少苦头,心中还是有些许同情,好人做到底,送些银子给她回家也便是了。
她一步步的走到了骆相钰的房门前边,敲了敲门,里边没有人回答,但门板却微微晃动了一下,看来请来照顾的婆子刚刚出去煎药了,这门才会是虚掩着。
相宜推开门走了进去,一阵难闻的药味直扑扑的冲进了鼻子。
骆相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已经睁开,可却有些无神,见着相宜进来,骆相钰哑声道:“你来作甚?”
“骆相钰,不管怎么样,你从这血亲上来说是我妹妹,我自然要照顾你一二。”相宜走到了床边,低头看了看骆相钰,见她一副虚弱的模样,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害人不成反害己,你何苦要拿那药去害容大少爷!”
“什么叫做去害容大少爷,你又知道什么!”骆相钰的声音嘶哑,仿佛那竹片被劈裂的声响:“我喜欢他,想趁他还没认出是我来之前与他欢好,这有什么不对?”她转过眼来瞟了相宜一下,嘴角浮现出笑容来:“你喜欢他是不是?我就想让你亲眼瞧见他与我在床上滚动的那个场景,只可惜……”
“无耻!”连翘从外边冲了进来,满脸愤怒,伸手指着骆相钰骂道:“你跟你母亲一样狠毒!”
“我母亲怎么狠毒了?她可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骆相钰听着连翘忽然说到骆大奶奶身上,眼中有泪:“不许你说我母亲!不许!”
她的头发凌乱的散在她的脸庞边上,那张白皙的脸孔因着高热缺水有些萎缩的感觉,她的眼睛里有着鲜红的血丝,本来眼睛不是特别大,用力一睁,仿佛兔子瞪圆了眼睛一般,两道目光,直直的朝她看了过来。
“骆相宜,我讨厌你。”若是她有力气,一定要跳起来打站在床边的这个人,骆相宜,她难道不该是那个可怜兮兮随她欺负的人?如何现在却变得如此强大了起来?她站在自己床前,好像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那般淡淡然的看着自己,没有一丝惊慌的意思。
“你先弄清楚情况再来决定讨厌不讨厌我。”相宜瞥了骆相钰一眼,骆相钰讨不讨厌自己,与她已经没有一丝关系了,骆相钰讨厌自己也好,不讨厌也罢,她还是骆相宜,还是那个掌控茶庄的东家,还是贡茶华阳春的园主。
“你……”骆相钰气馁,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你滚,你滚,我不用你在我这里假惺惺的!”
“你放心,我们家姑娘才懒得管你,我们都要去北狄了,你就一个人呆在这玉泉关罢!”连翘气吼吼的骂了一声:“也是我们家姑娘仁义,还给你请了个照看的婆子,若是我呢,才不会管你,随你怎么着,自生自灭!”
“骆相钰,我给你留三百两银票,你病好以后拿了这些银子去找一支回大周的商队,让他们将你捎回广陵去。骆府估计现在都已经换了主人了,你直接去东大街找你外祖父外祖母,你弟弟骆相珲正住在那里。”相宜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来,放在骆相钰的枕头旁边:“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打交道,此生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以后也再不会有什么瓜葛。”
“什么?骆府不在了?要我去找我外祖父?”骆相钰的声音里有一丝慌乱,她转过头来望向相宜,脸色有些紧张:“我父亲母亲呢?他们都去了哪里?祖母呢?她难道过世了吗?”
“老夫人死了,你母亲也死了,你父亲触犯律例,被判流放西北,还不知道是不是就在玉泉关这里服苦役呐。”连翘不屑的看了骆相钰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二小姐,你还是赶紧将身子养好,回广陵去跟着你外祖家住着罢,高家说了,若是找到了你,你母亲的嫁妆到时候会分一份给你,你还是能体体面面的嫁出去,只要夫家不介意你被人拐走的事情。”
骆相钰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干裂的唇片上有一丝鲜血,格外显眼。她挪了挪身子,慢慢的伸出手去将银票抓在手中,眼神忽然暗淡了下来:“出去,你们两人快些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你好好的养病,养好病就回广陵去罢。”相宜深深的看了骆相钰一眼,这个人,以后是不会再有交集了。
门被缓缓的关上,还留着一线门缝,北风从那门缝里钻了进来,呼呼的刮着响,就如有婴儿在啼哭一般。骆相钰的手颤抖着,抓紧了那张银票,指甲狠狠的掐到了柔软的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