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捧着肚子,努力寻找着舒服的坐姿。太后对她极为关照,坐席旁堆了又厚又软的大迎枕,席上的馔食也与别人不同,是特意为她这个七个月的孕妇准备的,自然也没有酒水,只有热茶。
瞥见一旁的姜婳,长公主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朝官的坐席。姜纬坐在前列,丰神俊朗,正在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驸马……
平阳长公主的心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又痛又麻。
她慢慢错开目光,不再看他。
就算俊美多才又怎样?他实在太过冷漠。相比之下,莫德虽然没有他儒雅,也没有他位高权重,可莫德却一心一意地对她好,她的腹中还有了莫德的骨肉。她甚至是怨恨姜纬的,恨他白白耽误了自己的大好时光。
长公主的手抚摸着腹部,也许,应该把莫德正式招为驸马,这样孩子也算有个名正言顺的出身。
她正在胡思乱想,夏思瑶端着小托盘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做什么?你该去二殿下身边坐着。”长公主皱眉。
“知道了,我马上就走了。”夏思瑶把托盘放在桌边,她的右手边就是太子的席位。
“姜良娣。”夏思瑶大声呼唤了一句,众人齐齐看了过来,夏思瑶暗暗点头,对,就是这样的效果,有这么多人看着,姜婳必须得喝自己敬的酒。
姜婳莫名其妙地看着夏思瑶,太子和长公主的席位挨着,她们两个不过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她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姜婳警惕起来,这位郡主估计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夏思瑶定定地看着姜婳,“上次我受了伤,指责是你绊了我。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可能是我的脚碰到了桌子腿,倒是冤枉你了。”
“姜良娣,我敬酒一杯,正式给你赔礼,对不起。”夏思瑶当着众人的面,将小托盘右手边的那只酒杯端起,双手捧着递到姜婳面前。
姜婳一愣,夏思瑶敬的酒,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问题。可是这么多人看着,皇上、皇后和太后也在高座上看了过来。
太后笑道:“好,好,你们这些小辈就该亲亲热热的,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雨六回身朝她眨眨眼睛,“姜良娣,既然夏侧妃诚意致歉,你就喝了吧。”
姜婳看了看太子,太子略一点头。
姜婳接过夏思瑶手中的小酒杯,一饮而尽。
夏思瑶目的达成,心中欢喜,端起左手边的小酒杯抿了一口,她不喜欢这百花酿的味道,纯粹是为姜婳准备的,既然姜婳已经中招,她也懒得再装样子,朝着姜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起身去了对面萧岷的身边。
红木小托盘被留在了平阳长公主的桌上,包括那一杯被夏思瑶抿了一小口的酒。
酒香隐约传来,萦绕在鼻端,平阳长公主的目光不时地看向那杯酒。
百花酿是她最喜欢的酒,她自然识得这味道。只是自从有孕以来,太医叮嘱她不可过量饮酒,她极为看中腹中这个孩子,生恐喝酒伤了他,干脆就滴酒不沾。
长公主轻轻舔了下唇,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百花酿了。
百花酿是女子饮的酒,清甜不辣,算不上烈酒。再说,太医说是不可过量,就这么一小杯,绝对不能说过量……
她的席位上因为有太后专门叮嘱,没有备酒,身旁太子的席位上却备了梨花白和百花酿。太子妃倒了一杯,轻轻嗅了一下,叹道:“这百花酿真是好酒。”
太子妃端起酒杯,慢慢地饮尽,满足地喟叹一声。
那轻柔悠长的叹息就像落在长公主的心上,勾得她心痒难耐。
不过是一小杯酒,就是让太医来说,太医也会告诉她可以喝。
长公主瘦长的手指捏住了酒杯举到面前,轻轻一嗅,多么熟悉的甜香。
她舍不得一口喝掉,小口小口地抿着。
她太过专注,完全没有看到太子妃嘴角一闪而逝的笑容。
太后其实看到平阳长公主喝酒了。这大殿中这么多的人,她真心疼爱的只有长公主和夏思瑶两个人,而长公主是她的亲生女儿,在她心中的地位更是远远超过夏思瑶。
太后看了看长公主的肚子,叹了口气,平阳怀相不好,平时很是谨慎,难得今日是自己五十大寿,将让她喝上一杯,也算是沾沾自己的福气,保佑她这一胎顺利生产,不要遭罪。
一杯酒喝完,平阳长公主很是满足。
只不过片刻之后,她的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长公主皱了皱眉,她自从有孕之后,一直在家中安心养胎,可能这一通折腾下来有些劳累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逞能,跟母后告个罪,去偏殿了歇息一会儿。
只是还没等她坐直身子,腹痛一下子变得剧烈,平阳长公主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她身子一软,胳膊碰倒了桌上的茶壶。
“啪——”的一声,茶壶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众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是谁这么没眼色,竟然在太后的寿宴上摔东西?
太后不悦地看了过去,却发现平阳长公主脸色惨白,额上汗如雨下,颤抖的嘴唇一点儿血色也没有了。
“太、太医!快传太医!”太后惊慌地叫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起身,想要走到平阳长公主身边去。
平阳长公主腹痛如刀绞,她咬着牙,努力想要维持清醒。
不对,这情形不对!
长公主看着自己刚刚喝过百花酿的小酒杯,她胃口不好,来了这里一口茶水都没有动,只喝了这杯酒。
想到女儿看向自己肚子时那厌恶不满的目光,平阳长公主蓦然抬手,指着对面的夏思瑶,嘶声道:“你!你竟敢给我下毒!”
“不!我没有,没有下毒……害您!”夏思瑶被长公主那比纸还白的脸色吓到了。
太后快步走到平阳长公主身边,抱着她的身子,“平阳,别说话,别怕,太医马上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