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给我把织锦阁砸了。”别看沈谦景年纪不大,底气却很足。
虫六带几名暗卫和山竹带来的庄丁站成了一排,他冲沈谦景挤眉弄眼,笑嘻嘻地说:“要砸织锦阁先问六爷我答应不,听说成王的侍卫也来了,一起上吧!”
那二十几名侍卫还有半数挤在人群里,听到被点了名,赶紧往外冲。虫六都向他们发出挑战了,他们也不能装孙子,也就跟沈家的下人一起拉开了架式。
山竹、蛇白、蛇青和薰茶看到虫六带人摆出对阵之势,赶紧混入人群,大声喊叫:“沈家人要砸织锦阁了,成王殿下派侍卫来给沈家人助威了。父老乡亲们赶紧躲开,成王殿下的侍卫向来横行霸道,打死人都没个说法,快躲开……”
蛇妈妈听到她们喊叫,赶紧带了一群妇孺朝织锦阁另一面挤去。一边往对面走,她又开始唠叨,这一次,五皇子在她嘴里就成了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
年长的侍卫听到山竹等人喊叫,就知道他们的身份败露了,而且有人蓄意诋毁五皇子,赶紧呵令侍卫把山竹等人抓起来。这些侍卫行动了,他们急匆匆冲进人群抓人。人群顿时大乱,许多人来回奔走,挤成了一团。好在听到山竹等人喊叫,就有人都往路边退去,但退去的人毕竟是少数,多数人还挤在人群里。人群遭遇侍卫冲击,许多人被侍卫推搡,被人群冲倒、踩伤,哭叫求救声响成一片。
沈谦景看到那些侍卫都在人群里抓人,没人给他仗胆,他底气也不足了。虫六等人把他们截到路边,取笑戏弄,见虫六等人功夫不错,他们都不敢动了。
看到沈谦景带人来了,又见五皇子派侍卫来助威,被骂得败下阵来的沈老太太和万姨娘等人顿时精神大振,对钱老鸨等人发起反攻。听说五皇子派侍卫来抓人,钱老鸨等人就示弱了,被沈老太太等人骂都不还口了。沈家女眷见钱老鸨不敢骂了,顿时士气骤增,她们不只大声叫骂,还要往织锦阁铺子里冲。
“堵门闹事,欺人太甚,给我把她们打出去。”水姨娘站在铺子中间,双手抱肩,面色阴沉,发号施令,“你们尽管动手,打死打伤我一人承担。”
沈荣华刚跑到楼下,就听到水姨娘的号令,不禁皱眉长叹。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可此时,水姨娘却让人对沈家人动手,可见忍无可忍,要把这积年的怨气一并发泄出来。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让沈家女眷丢人足矣,可现在她不能左右了。
听到水姨娘号令,店铺里的女性伙计和绣娘一人拿起一根三尺长的棍子冲到门外。钱老鸨可是不吃亏的人,被沈老太太唬住,觉得很没脸面。听说水姨娘要一人承担打伤打死沈家人的后果,她就没了顾虑,呵令她的娘子军一起动手。
织锦阁里冲出二十多个手拿短棍的女子,二话不说,举棍就冲沈家女眷身上打。她们不分是主子还是仆人,打中为目的,下手自是又狠又准又重。沈家女眷反映过来,手里没武器,只能招架,无力还击,想跑都也无路。沈谦景看到沈家女眷挨打,想冲过来营救,被虫六带人挡了回去,干着急,却一步也不能上前。
水姨娘手拿短棍出来,看到几个丫头护卫杜氏要跑,快步冲上去,举棍就朝杜氏的脑袋打去。杜氏的脑袋躲过去了,但那一棍打在她肩膀上,她当即就倒在了地上。沈荣华看到这一幕,心里惊叹水姨娘的果敢干练,想起她与杜氏母女的仇怨,她也想打杜氏。可她拿起棍子,却没出门,她还没练出对杜氏出手的胆量。
“住手——”
“住手——”
四名身穿银钾、手握长枪,骑着高头大马的龙仪卫冲开人群,朝织锦阁这边走来。龙仪卫是皇家的仪仗卫队,代表皇家威严,轻易是不动用了。五皇子的侍卫认识龙仪卫,知道冲撞和怠慢龙仪卫意味着什么,赶紧收手。他们一个人也没抓到,却把人群冲得鸡飞狗跳,这时候,他们想停手也由不得他们了。
“闲杂人等分立两边,一干民众不能再跑,全部原地站立。”
四名龙仪卫起到了威慑的作用,又有几十名侍卫过来,才控制了混乱的人群。
“谨亲王殿下驾到、裕郡王殿下驾到、胜王殿下驾到、成王殿下驾到,所有人等一律勿跪勿拜,原地立定,保持肃静,违者重责。”
沈家女眷被骂败了,又被打倒了,见几位王爷到了,水姨娘赶紧呵令众人住手,又趁混乱悄悄退到店铺里。听说五皇子来了,沈谦景有了底气,带人冲虫六等人发起攻击。沈老太太和万姨娘也精神了,想反攻,又一次被钱老鸨弹压了。
这回沈谦景赢了,虫六等人挨打不还手,被打了几下就全部倒地不起了。侍卫冲上来控制了沈谦景及其手下,又扶起虫六等人,见他们都受了伤,赶紧把他们往对面医馆送。此时,沈谦景就是再年幼、再蠢笨也知道自己中了虫六的计。
谨亲王和裕郡王的轿子刚一落地,四皇子就飞身下马,亲自打起轿帘,扶谨亲王下轿,待谨亲王坐下,他又赶紧扶裕郡王,并同裕郡王一起站在谨亲王身后伺候。四皇子动作很利落,立定之后,他才兴灾乐祸地看向仍呆在马上的五皇子。
五皇子看到眼前的情景,不发呆才怪呢。他留在沈家、由沈慷掌管的侍卫被龙仪卫控制了,沈谦景及沈家下人都被谨亲王的侍卫制住了,沈家女眷被打得多数倒地,都哭爹喊娘,连沈老太太都哀嚎不止。这些人都跟他有关,就算他浑身是嘴,他也说不清,也会被牵连。前几天发生在长花胡同的事还没消停,他上奏折请罪,皇上的批复还没发下来,这件事又跟上了,也够他喝一壶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混乱?”问话的人是谨亲王府的高长史。
守在内院大门口的庄丁是连成骏给沈荣华的人,大概是见惯了这样的合,听到高长史问话,就有头目上前行礼,让高长史看了他的令牌,才回话。高长史听完,紧紧皱眉看向沈家女眷,脸色缓和之后,才去向谨亲王和裕郡王禀报。
“见过几位王爷。”水姨娘带钱老鸨等人来回话。
“怎么……”谨亲王要问话,突然打住了,惊讶的眼神落在钱老鸨身上,久久也没移动。他看了一会儿,又站起来,问:“小钱儿?你是小钱儿?”
“老乌龟。”此时的钱老鸨一改刚才骂人时的泼辣行径,她挺胸抬头,双目凝视远方,那姿态、那神色比皇后娘娘还高贵冷艳几分。
“大胆。”裕郡王沉着脸呵斥钱老鸨。
“你吼什么?就你长着耳朵呢?你是乌龟吗?你不是乌龟接什么话?”谨亲王沉下脸高声训斥裕郡王,转向钱老鸨,马上又换了一张献媚的笑脸。
在场的人都不傻,一看就知道谨亲王和钱老鸨二十多年是什么交情了。
“小钱儿呀!你不辞而别,一晃眼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我至少有十年梦到你。”谨亲王个性憨直,又是个不拘小节、不懂掩饰的人。他年轻时荒唐事可没少做,因为嫖妓被先皇下旨申饬、责打过无数次,听说过他的人都知道。
四皇子见谨亲王不问正事,要叙旧情,就去找五皇子了,他以轻蔑的眼神瞄了沈家女眷一眼,说:“五弟在长花胡同做下的事大有步王叔祖后尘的意思,这也不算大事。沈家人不分男女都同五弟一样,是性情中人,真是可敬可佩。看样子令外祖母此次吃了亏,五弟不能畏家丑,该去把她扶起来,代贤妃娘娘尽尽孝。”
“我出身皇家,沈家家丑关我何事?我看四哥是糊涂了。”五皇子都想咬四皇子几口,但他此时最想做的事不是恨人,而是想找个地逢赶紧钻进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见旧仆荣华起杀心
谨亲王等人一来,水姨娘就派人护送沈荣华离开了织锦阁。她乘坐的马车到达福来客栈,山竹和蛇青才跟上来,水姨娘派来的人回去了,由她们陪她一起回芦园。她们出城,走了十几里,在路边的饭馆吃午饭时,虫六等人赶来了。
虫六等人绘声绘色讲述沈家女眷丑态百出的情景以及沈谦景自作聪明、又自讨苦吃的蠢相,山竹和蛇青没亲眼目睹,都大呼遗憾。沈荣华还不能做到把自己和沈家人完全分割,听他们说这些,她心里并不畅快,反而很不舒服。她以疲累困倦为借口,只聆听,不开口,不时微笑点头,也就掩饰过去了。
听说她走后,钱老鸨到底把沈老太太连骂带损、气得吐了血,而五皇子因为外祖母丢脸受辱,又被四皇子挖苦嘲讽,也呕得吐了血,沈荣华心里才舒服了。
今天,沈慷鼓动沈家女眷对织锦阁发难自有一番算计,也是冲她来的。当然,她反制的招术也够绝,沈家人及五皇子都丢尽了脸面。这也表明她和他们已在广庭大众之下撕破了脸,她也不想再踏进沈家半步,除非有不得已的因由。
沈老太太粗俗蛮横,从来不把脸面当回事,就是一个破落户,而且有强悍的战斗力。从万户侯府的嫡出小姐到现在,她成了五皇子和两位公主的祖母,这些年,她没有一个闺阁密友。除了一些必须走动的亲戚不得不来探望她,还有那些想巴结她或沈家的人,从没有一位贵妇,哪怕是普通妇人跟她来往。
她没有交际的圈子,没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就象她住的院子里没有一棵草木一样。自她们母女偷梁换柱事发,沈逊就再也没进过她的房,这些年几乎没跟她说过话。杨氏被处死了,万家丢尽了脸面,她也没得到男人半点怜爱,这些年自吞苦果。她就把自己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没有活力与生机,整日死气沉沉,已扭曲了她的性格。她除了折腾沈阁老的妾室和几个儿媳妇,就是听成堆的奉承话。到寺庙里上香或是到街上逛逛,一年也能有一两次。
她太闲了,闲着无事可做的时候就骂人,什么污言秽语都骂得出口。主要是骂万夫人、骂林氏、骂沈荣华,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没有她骂不出的。沈阁老在世时,她有所避讳,不敢高声叫骂。现在,沈家唯她独尊,她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强中更有强中手。
沈老太太练了一辈子的骂人功夫,却遭遇了强敌,被钱老鸨骂吐血了。她没帮沈慷达到目的不说,还被人当成了笑料,这么强烈的挫败感不让她更加变态才怪。这件事要是传得天下皆知,纵使她身肥血旺,也要把满身的血吐干了。
“五皇子不是说沈家的丑事与他无关吗?他怎么又呕出血来了?”山竹见沈荣华来了兴致,赶紧催促虫六快点说,讲得越精彩越过瘾。
虫六见沈荣华也想听,干笑几声说:“二十多年前,钱老鸨是京城最大的青楼的头牌姑娘,谨亲王是她最大的金主。钱老鸨不辞而别,一走就是二十年,谨亲王对她念念不忘。今天在津州故人重逢,自然少不了说一些,嘿嘿,一些调情的话。钱老鸨确实够损,她让谨亲王证明这此年一直想着她,就跟谨亲王打了赌。”
“什么赌?快说呀!”
“她说要是谨亲王敢把一头又黑又蠢又肥的猪扒得一丝不挂,她就相信。谨亲王说猪不穿衣服,怎么扒,总不能一根一根拨猪毛吧。钱老鸨就说她能找到穿衣服的猪,只是谨亲王敢扒就行,谨亲王说敢扒,不扒就是龟孙子,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