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2 / 2)

没有与死亡抆身而过的人,无法理解别人雪中送炭的心情。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他若是要与钟涵合作,这些心思就不应该在他心中再出现。

不知道走了多久,又绕到了钟府施粥的大路上,身后跟着的小兵笑嘻嘻地与卫绍道:“大人,都走了大半日了,该轮到下一队出来了。不如咱们歇歇脚?”

卫绍刚应下来,那兵士立时就扒了身上的兵服跑到钟府的窝棚前排队,他年轻,也不觉得冷,更不觉得害臊,就这么笑着对卫绍招了招手,接着就从身上拿出一副碗筷叮叮叮地敲起来。

卫绍看着他那模样,面上失笑不已。

天灾过后,天朗风清,所有一切都该翻开新的篇章,他也该是如此。

第121章 滴血认亲

明康五十二年十二月初五。

圣驾回銮之后,温含章终于接到钟涵的信件。她迫不及待打开信, 可惜看到的第一句话, 就是钟涵让她在道观中再住一段日子, 说是府中有些地方破损得厉害,等到彻底修缮后他再把她接回京。

温含章顿时有些失望,她想了想,对苏嬷嬷道:“你去把送信的人叫进来, 我有些话想问他。”

苏嬷嬷应了一声,给春暖使了个眼色,春暖与温含章对视了一眼,无奈地在她面前拉起了一架屏风。

温含章心中有些好笑。苏嬷嬷一直就有几分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先前温含章见李秉善与高健时, 因着这两人与府中都有些干系情分, 苏嬷嬷便不敢提醒她隔着屏风说话。但这回她要见的不过是一个粗鄙的兵士, 苏嬷嬷的腰杆子立刻就挺起来了。

等着苏嬷嬷再度进来时, 身后就跟着一个士兵模样的少年, 生得憨头憨脑,黝黑无比。

温含章和气地问了小兵几句, 顿时就知道钟涵为何叫他送信了。这人这段时间一直是在都督府伺候的。

她让人给小伙子搬了一个杌子,见他行礼后一直腼腆着不敢抬头, 便笑道:“别慌, 我只是想让你讲讲这段日子京城怎么样了, 跟我说说侯爷与卫大人手中都有些什么差使。”

小兵面上立时就松了一口气, 隔着隐隐绰绰的屏风, 他也看不清里面的夫人长什么模样,心中的紧张又放下了许多,认真道:“回夫人的话,皇上回京后,京中的贵人们也回来了,卫大人与侯爷现在都在户部帮忙。侯爷见小的没事干,就让小的出京给夫人送信。”

他想了想,又道:“现在京城里许多人都在找匠人修缮院子。另外吃食铺子也有开张了的。另有许多人家也在施粥放米,不过咱们侯府的粥棚还是很受欢迎,每日粥棚前都是大排长队。”

温含章不担心粥棚。离京前,她给叶、高两位管事都许下重酬,让他们在京里负责施粥的事情,又有钟涵随时盯着,两位管事绝对不敢做什么手脚。她现下最关心的是,地动之后皇陵发生了那么大一件事情,但钟涵在信中却只是寥寥几笔带过,并未详述。

这件事可是与他们一家子休戚相关,温含章看完信后便挠心挠肺的想知道后续情况。

小兵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小的也只是听了一些市井流言,卫大人不让小的打听这件事。”

“无妨,你就当说出来给我解解闷。”温含章笑,“你若说的好,就重重地赏你。”

听温含章这般说了,小兵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温含章隔着屏风都能听见他喉咙中发出的咯咯笑声,不禁被他逗乐了。然后这位突然迸发真情实感的小士兵,就给温含章讲了一个十分传奇的故事,听得她左右立着的春暖秋思都是张大了嘴巴。

待到小兵领赏离开后,秋思便迫不及待道:“夫人,若是现下能回京就好了,京中一定十分热闹。”皇家的这出戏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宫中居然查了出来,十七年前有一个小妃嫔,生了皇子后被人用一个死胎将皇子换走了,小妃嫔为着此事哀痛不已,早早便逝去了。皇上知道调查结果后十分气愤,将当年做恶事的人锁起来严刑拷打,才逼问出小皇子被人送到了高潭县乡间,现下皇上已经发下命令,要户部查找十七年前落户高潭的人家,务必要将皇嗣安全带回。

春暖送人出门,训斥秋思的任务便移交到苏嬷嬷手上,苏嬷嬷悠悠道:“我看那小子说得不清不楚,谁是坏人,皇子怎么出的宫,都不知道。小皇子都丢了这么多年,若是有人冒认皇嗣,京中就要再起风雨。老爷让咱们在道观待着,许就是不想府上沾染上是非。”

秋思听了苏嬷嬷的话,只是嘟了嘟嘴,她比起从前长进了许多,也知道温含章并不喜欢她口无遮拦的模样。

苏嬷嬷还想与温含章说说老太太水陆道场的事情,之前过来时温含章便想着一块办了,抬头一看,温含章却在发呆。她犹豫了一下,便拉着秋思悄悄退下了。

直到夕阳西下,温含章才呼出一口气。

皇上这是已经等不及要把卫绍推到人前了。

…………………………

京中。钟府。

这一次地动,府中不少屋中掉了瓦片下来,庭院里也倒了许多树木,但阖府只有一道抄手游廊在地上出现一条裂缝。总的来说,需要修缮的地方虽多,但都是属于小工程。

京城处处热火朝天,管事们在府中也请了工匠在修补地面,因着出现问题的游廊离正义堂十分接近,书房中便不时能听到前头发出的尖锐声响,衬得书房中的寂静十分突兀。

钟涵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再问一次:“皇家认亲不会只凭着胎记与皇上一人之言,滴血验证这一关是绝对逃不过的。你们确定卫绍的血能与皇上的相融?”

阿圆笑呵呵道:“肯定可以的,二老爷当年已经试过了。”

他看着案上的素白长颈瓶,钟涵方才说,这瓶子里头装着的,是他灌醉了二皇子拿到的血液。虽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阿圆心中仍是倍感欣慰:“老奴一贯记性不好,这一次拖累侯爷了。”

钟涵笑道:“无妨,你们有准备是最好的。”

说是忘记了,恐怕是想试探他对卫绍有几分真心吧?

若是钟涵没有拿出这个瓶子,阿圆对他的态度应该又是一番模样。

钟涵对晋家仅剩的这位老奴一直就没有小看过。阿圆身上背负着晋家人所有的秘密,但他却是藏了最重要的一步没有说出来――母亲当年做的事情绝对不只是伪造胎记。

钟涵心中有些不爽,面上却仍旧云淡风轻。

卫绍突然道:“先前瞒着表哥是我的主意,我当时突然得知身世,心中也无甚底气,便鬼使神差做了此事,现在想来是我小人之心了,我给表哥道声歉。”

阿圆看着卫绍这样,有些心疼,想了想,便叹息了一声:“侯爷眼明心亮,必能看出少爷是在为老奴顶罪。是老奴错了,既要与侯爷合作就不该不去藏着掖着,累得你们表兄弟之间离心了。”

阿圆这些年见过了太多的龌龊之事。二老爷临终前的遗愿,就是卫绍一定要与钟涵相认,两兄弟携手把大夏皇室闹得天翻地覆。卫绍来找钟涵的事情,是阿圆一力促成的。但他过后想了又想,实在觉得不妥,人心易变,钟涵处在高位,他若想抽身谁都阻止不了他,但卫绍只怕是从此就要陷在皇家了。要是钟涵对卫绍没有半分真心,手上又拿捏着他血统的把柄,卫绍以后就危险了。

阿圆心中叹息,他家的小少爷什么都能想得明白,怕是也早就想到这些。但他还是听了他的话过来认亲。阿圆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只能强着卫绍再答应他一个要求,让他一块与他瞒着此事,探一探钟涵是否有心相助。

钟涵沉默了一下:“算了,我吃个教训,就当我们打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