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安掀开帘子走进去,苏梨坐在地上抬头朝他看过来。
她满脸失血,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在脸上冲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眼神茫然无措,无助极了。
心脏骤然一痛,他下意识的丢了剑朝苏梨伸出手。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牵引,苏梨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身血污跌跌撞撞的扑进她怀里。
他刚杀了很多人,一身的血腥也不曾冷却,没比她好到哪儿去,但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又觉得浑身的杀戮都是值得的。
五年前那一夜,让她一个人奔走逃亡的遗憾,突然在这一刻被弥补,变得圆满。
“别怕,我在!”
楚怀安听见自己这样说。
说给怀里的苏梨听,也说给过去这么多年,每一个仓皇无助却又无人依靠时的她听。
苏梨流了一身的冷汗,身子是软绵绵的,全靠楚怀安撑着才没有倒下。
她很害怕,像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一样。
“楚怀安,我尽力了!”
她靠在楚怀安冷硬的盔甲上低声说,不知是血腥味太浓,还是太过害怕,她有些恶心想吐。
“你已经尽力了,不怪你。”
楚怀安回答,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虚空传来,温柔得不像话。
“陆戟会活下来吗?”
“不知道。”
“他死了怎么办?”
“埋这儿。”楚怀安平静地说,为了不显得太过冷库绝情又加了一句:“天气太热,运回京尸体会臭。”
“哦。”
苏梨懒懒回答,累到极致,连神智都变成一团浆糊,意识陷入昏睡的最后一刻她听见楚怀安温和的声音说:“没事了,睡吧。”于是她便安心的睡了。
胡人的残余很快被歼灭,众人沉默着有条不紊的打扫战场,清算伤亡情况。
没有人因为敌人全军覆灭而欢呼雀跃,这只是一场血腥的厮杀罢了。
所有人都很累了,楚怀安下令所有人在这里修整一夜,第二天再出发回城。
众将士排队去湖边把自己的水袋灌满,顺便打水简单清洗。
陆戟的伤口没有流血了,不知是血流光还是怎么的,不过他还有一口气在,尽管那气息很微弱,楚怀安也没让人把他就地埋了。
等所有人都清理完天已经快亮了,楚怀安这才抱着苏梨来到湖边。
苏梨太累了,睡得很熟,一直没有醒。
楚怀安摘下头盔,用头盔装了水,解下自己的汗巾一点点帮苏梨抆掉脸上的血污。
夜风徐徐,带来惬意舒适的凉意,直到这一刻,楚怀安才感觉到一点真实。
忽鞑死了,这场仗他们胜了,远昭的版图扩大,将一跃成为诸国之中的第一强国。
也许数十年间远昭都不会再有战乱发生,他马上就能带着苏梨回京,娶她做他的妻,她会为他生儿育女,他们会恩爱不离的度过这一生。
想着那些美好的未来,楚怀安耐心的帮苏梨把脸抆得干干净净。
边关的月光似比京都要豪放明亮许多,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苏梨脸上的伤疤小了一圈,没有之前那样醒目了。
不过无论有没有那块疤,她在自己心里都是最好的。
喉结滚动了一下,楚怀安低头吻住苏梨的唇,细细的品尝,享受历经磨难后的静谧缱绻。
吻着吻着身体便燥热紧绷起来,楚怀安不得不停下,与苏梨额头相触平息自己的情绪。
楚怀安喘的厉害,突然感觉眉心似乎有什么蠕动了一下。
楚怀安猛地直起身,月光下,苏梨依然安睡着,眉心有一抹红印,他记得苏梨之前说过,是胡人的巫师之前点在这里的。
楚怀安惊疑不定,先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又摸了下苏梨的眉心。
那里的肌肤娇嫩光滑,什么都没有。
是太紧张了吗?
楚怀安疑惑,再三确定苏梨脸上没有什么异常,自己再解下盔甲简单清洗了一下才抱着苏梨回去。
塞北天亮得很早,楚怀安几乎没睡,一早让人把尸首处理了,胡人的尸体直接少了,远昭将士的尸体则挖坑埋了。
这里没有酒,楚怀安只能用湖水代替,请亡灵安息。
苏梨是被悠长的号角声唤醒的,那是军中给亡灵的特别吟唱。
苏梨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了陆戟,陡然清醒,一跃而起想找人,却看见陆戟就躺在离她几步远的木板上,身上的血污简单抆拭过,胸口一片狼狈,还保持着昨晚她拔刀以后胡乱上了止血药的状态。
他的胸腔看不出起伏,苏梨犹豫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探了探鼻息。
还活着。
苏梨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