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湛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但苏梨渐渐发现他好像不大合群,课休时从来不和其他孩子一起玩。
只要苏梨在,他总是黏在苏梨身边,苏梨说过他几次,劝他好好和别人相处,他便连苏梨也不黏了,一个人坐在一处,像是和这世间不相容一般。
苏梨担心他这样下去性子会变得越来越孤僻,起了心思要给他换个学堂,找人探听哪家的先生性子好些的时候,意外得知楚刘氏病了,似乎还病得不轻。
苏梨摸摸腰带上的荷包,犹豫思量半天,最终还是递了拜帖去逍遥侯府。
侯府管家很快回了信,还派了马车来接苏梨,管家如此盛情倒是叫苏梨有些诧异,拿了一些滋补的药拎在手里算是礼物。
马车到侯府的时候,管家就候在外面,苏梨刚掀开车帘他便焦急地冲了过来:“苏姑娘,你可算来了!”
楚怀安走了才几日,逍遥侯府好像突然就落败了一般,透着股子萧索的冷气。
苏梨跳下车,皱了皱眉:“听说夫人病了,管家如此着急,可是夫人的病情加重了?”
管家警惕的左右看看,不方便多说,拉着苏梨急切的往里走去,一直进了后院才压低声音开口:“苏姑娘,夫人的情况不大好!”
管家的表情凝重,两鬓陡然冒出许多白发,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苏梨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向楚刘氏的院子。
楚刘氏真的病得不轻,刚踏进院子苏梨就闻到浓郁难闻的药味,几个丫鬟在院子里开了小灶正在咕噜噜熬药。
已是夏日,楚刘氏的卧房却门窗紧闭,甚至还在窗户上蒙了黑布挡光。
“怎么将门窗关得如此严实?”
苏梨低声问,语气带着斥责,这样热的天气,就是身体再好的人被这么闷着也扛不住。
管家老脸抽了抽,苦不堪言:“是夫人自己吩咐的,姑娘还是快进屋看看夫人吧!”
说着话,管家已抬手敲了敲门,不等楚刘氏应声便推开了卧房,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闷热气味涌了出来,苏梨眉头皱得更紧,提步走进去,管家在身后关了门。
屋里的光线很暗,比想象中还要闷热,药味和闷滞的空气混杂在一起,叫人很不舒服,楚刘氏躺在床上,有个老嬷嬷陪在床边,苏梨听见她在轻轻的咳嗽,咳得颇有些厉害。
“谁……咳咳,谁来了?”
楚刘氏问,声音沙哑又虚弱,竟像是没几天就要撒手人寰的样子。
“夫人,是我。”
苏梨应声走到床边,一眼就看见楚刘氏脸上灰败的白,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已是重病之相。
楚怀安离京时还好好地,这才几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苏梨心中诧异,面上却是未显,从嬷嬷手里接过汤药坐到床边。
“是你来了啊,倒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楚刘氏勉强打起精神说,苏梨闻了闻手上那碗药,又抿唇尝了一小口,只是最普通的治风寒的药。
“这是给我喝的,你怎么喝上了?”楚刘氏急急的说了一声,又咳嗽起来,苏梨帮她拍着胸口顺气:“我试试烫不烫嘴,没喝。”
苏梨解释,耐着性子给楚刘氏喂药。
“侯爷才走了几日,夫人怎地如此挂念,生了这样重的病?”
苏梨状似无意的问,楚刘氏这病来得突然,又病得这样重,按理应该请御医来诊治调理,整个侯府却没有一个人声张出去,着实奇怪。
“谨之长这么大,从来没离开我这么远这么久过,边关山长水远,路上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凶险,我这个做娘的,自然担心。”
楚刘氏回答,许是病了,又许是最近想开了许多事,她说话的语气态度相较以往温和了许多,没了那股子诰命夫人的锐气,更多的是对远行儿子的担忧。
好像真的只是忧思成疾。
苏梨撩起袖子帮她抆了抆额头的虚汗:“陛下让侯爷带走的都是精兵,不会出什么事的,夫人不必如此,若是叫侯爷知道夫人病重,反倒是叫他不安心呢。”
楚刘氏想到之前和楚怀安母子失和,脸色微凉,眼角闪过水光:“他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如今心里正恨着我呢,哪里会关心我在京中如何。”
“到底是母子连心,侯爷怎会不关心夫人。”苏梨宽慰。
楚刘氏病了几日,心情郁结,儿子又不在身边,更感孤独,如今见苏梨陪在榻前柔声安慰自己,只觉天道轮回,当年她所作所为实在荒唐可笑。
“阿梨,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害了你,你嘴上大度不与我计较,老天爷却是公平的,当初我对你做的那些事,终究还是报应到了我身上!”
楚刘氏说着,语气很是悲观,隐隐还透着两分恼怒,倒像是苏梨日日盼着她不得好似的。
苏梨不知道她的怒气从何而来,温声辩驳:“夫人言重了,当年的事我都已经放下,如今又何来的报应?”
“都是报应……”
楚刘氏说完,眼泪越发汹涌,露出两分悲戚。
“夫人,府上这几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夫人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说与我听听,也许我还能帮忙想点办法。”苏梨试探着问。
楚刘氏病重,管家定然不敢隐瞒不报,只可能是楚刘氏命令府上的人不得张扬。
京中的消息,若无楚凌昭授意,断然不会传到楚怀安耳中叫他分心,楚刘氏在担心什么?
“无事,你走吧。”
楚刘氏闷声说,翻了个身背对着苏梨,摆明了不想再说话。
“夫人……”苏梨还想再劝说两句,楚刘氏忽的扭头冷冷的看着她:“我已经病成这样了,你看热闹也该看够了吧!以为假惺惺装装样子我就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了?”
她的脸色难看,说出来的话更是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