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和君觉得贺穆兰“正直”的有些迂腐,是不准备让她知道白鹭官的刑讯过程,而贺穆兰不准备参与但也不会阻止,她原本就是刑警队出身,对于刑讯犯人这种事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
所以被触动的反而是性格最为单纯的陈节。
他在孩子身边绕了绕,看他昏昏沉沉又强忍着不睡,手腕被吊起的地方已经磨到出血,想了想撕下了前襟,撕成两半稍微折叠了一下塞在铁链和手腕摩抆的地方,叹着气说道:
“我们家将军真的是一个好人,而且并不嗜杀,也不喜欢打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害他,但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是对你最好的做法。”
那孩子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又垂下了脑袋。
陈节也做不了更多了,拖着虚软的双腿离开了帐篷,离得老远还能听到他和外面守着的同伴议论的声音。
“自从到了北凉,什么破事都发生了,我们虎贲军一定是和北凉八字不合……”
“第二次刺杀了,北凉真拿我们魏国人当傻子……”
被吊起的白马将已经麻木的脚踝微微动了动,立刻感受到了刺骨的痛苦,而随之而来的是手腕承受力道而造成的疼痛。
如果不是她从小跟着母亲学了一些武艺,根骨比其他姑娘要好一些,这一晚上下来已经残废了。
饶是如此,不停来袭的困意和锥心刺骨的疼痛还是在不停的折磨着他,伴随着白鹭官“你叫什么名字?”、“谁授意你刺杀花将军的?”之类的问题,白马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渐渐脱离了躯体,飘到更远、更远的天上去。
那里有疼爱她的大兄,还有嘴巴最严从不告状的二兄,还有那位英俊的表哥孟玉龙……
好疼啊,母后。
好疼啊,菩提。
‘我有些后悔去找花木兰麻烦了,可是我又不能说出我的身份暴露弟弟,我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
一盆凉水泼来,已经快要晕死过去的白马打了个哆嗦,重新醒了过来。
手腕的疼痛因为有陈节塞入的布条做缓冲,那疼痛不再让人恨不得将牙齿咬碎,但随之而来的寒冷让她忍不住发抖。
西北的夜晚是恐怖而阴森的寒冷。
一个看起来老成一些白鹭官皱着眉头看着不停哆嗦的白马,对另两个白鹭官说道:“把他衣服全部扒了,再把火盆送进来一个,万一湿衣服贴在身上一晚上,明早他就真要死了。”
多少人在刑讯过程中就是这么猝死的。
那两个白鹭官连忙上前,一个撕扯白马的衣服,一个出去要火盆。白马之前受到所有的拷问都没有这个白鹭官撕她衣服来的震惊,她几乎是完全清醒一般不管不顾地尖叫着:“你们离我远一点!不要碰我!啊啊啊啊啊!”
被捆着的人能有什么反抗的力量呢?都是男人,这些白鹭官可不忌讳什么,几乎是三两下就把这个小孩剥了个精光,不好脱的部分都直接用撕的,于是乎,一具完全没有发育的女孩身躯就这么出现在了白鹭官们的面前。
白马已经满脸泪水,羞怒让她完全丧失了理智,大声吼叫了起来:“你们这些畜生!你们这些魏国的畜生!”
“这……这怎么办……”剩下的白鹭官傻眼地抆了抆冷汗。
他们只是白鹭,又不是变态,对虐待女童没有什么特殊嗜好,只是为了得到消息而已。
年长的白鹭官随手脱下自己的斗篷往白马身上一罩,沉着脸开口:“去找花将军、狄将军和素和君,这人既然是女孩,那土漠郡守就说了谎,她不是他的儿子。”
“是!”
白鹭官找上门来的时候,贺穆兰已经完全坐不住了,准备带兵闯一次卫城,去普宁寺找人。
盖吴和郑宗走了这么久没反应,白马那里又不顺,刚刚黄明仁又传来消息,土漠郡守畏罪自杀了,死前只希望不要连累家人。
但以沮渠牧犍那个德行,出了事肯定恨不得丢出一堆替罪羊逃脱,是不可能不祸及他的家人的。
黄明仁气愤极了,因为他们还没上刑拷问呢,甚至连郡守的体面都给他留着,但他这么一死了之,事情不会完了。
土漠是西部鲜卑出身,这一支鲜卑在北凉还有很大的势力,这和政治斗争不一样,是真的逼死了人。
贺穆兰刚点齐兵马,素和君和狄叶飞就匆匆忙忙而来,告诉她昨晚行刺的那个孩子是个女孩,而且很可能不是土漠家的孩子。
贺穆兰正愁着没有借口入城,当即要求白鹭官将那孩子送来,要带着那孩子一起入城去找城里的黄明仁议事。
素和君和狄叶飞也担心卫城里后党的人不少,当下也不啰嗦,点齐兵马就往城中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这么多人行走的声势惊得城楼上一干北凉人马立刻往上通传,贺穆兰却看着那矮小的城墙满脸怒火。
“一刻钟时间,你们不开城门,我们就冲进去了。”
“花将军,离开城门还有一个时辰啊,而且王校尉也不在!”城门官惊惶地大叫着:“有什么要通传的小的们跑一趟就是了!”
贺穆兰还没开口质问,突然听得城门内打杀声一片,还有人不停的叫着:“开城门!开城门!不要误伤前面的贵人!”云云,心中更是紧张。
没一会儿,不知是城门里的人终于妥协了还是城门里的人杀了一干守城的人马,城门终于从内部打开,露出黑压压一片的人影。
贺穆兰的心中一沉。
盖吴和郑宗走的时候没带几个人,这么一大片人,应该不是他们。
然而等为首的几人护着一个矮小的身影走出城门时,无论是贺穆兰还是随贺穆兰来的人都失声叫了起来。
“盖吴!”
“郑宗!”
“天啊!世子!”
那被盖吴和几个虎贲军紧张的护在怀里的,不是失踪了许久的沮渠菩提还有谁?
而不紧不慢追着盖吴等人却不上前的,看起来像是投鼠忌器,完全不敢上前,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就这么不近不远地在沮渠菩提身边打转,就等着随时上前抢走他。
怎么看怎么像是盖吴等人挟持人质,贺穆兰、狄叶飞和素和君哪里敢轻忽,立刻率着大军涌上前去,将他们护在阵中,缓缓退了出来。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