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心里冷笑,心想文勃源还真是不放心啊,但他也知道屠子骥、赵融不大可能会知晓实情,搪塞的对他们说道:“蛟髓丹真是让人受益匪浅,我感觉还需要闭一段时间的关苦心潜修,才能将蛟髓丹的药力完全化入百骸,或许等到再出关时,修为或能更进一层。接下来这段时间军务还是要麻烦你们多担待一些。”
“我们替你分担操劳,那是理所当然之事,”屠子骥毫无心机地说道,“这些大雪封山,想必叛军也不能从深山老林里杀出来。”
屠子骥、赵融离开各忙其他事务去了,陈海登上寨墙崖前,看到寨城前平整出来的平阔校场,诸多将卒正在冰天雪地演练战阵。
陈海此时自然不甘心再为英王赢述所用,但他也不能立时袖手就走,该用怎样的借口才能令英王赢述、文勃源对他不起疑心?
陈海站在寨墙上想了许久,才毅然回屋,铺开纸墨,写下《练兵实录》四字,接下来稍停思虑片晌,又“刷刷刷”奋笔疾书起来……
……
每天除了初曦时分修炼一番真元之外,陈海都是奋笔疾书,将他过去一年在伏蛟岭操练将卒的诸多细节梳理成书。
实的草稿三天就写成了,但有些显得粗陋,陈海又花了几天反复推敲、梳理,他此时还记得一些《孙子兵法》的经典字句段落,这会儿拆零碎了,似是而非的揉入这本《练兵实录》之中,逼格就连他自己看得都十分的满意……
“文大人……”
陈海差不多将《练兵实录》写完,又是一天过去,清晨时分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传进来,他往窗户外看出,就见文勃源、董潘、吴雄、董宁等人,在屠子骥、吴蒙等人的陪同下,走进他住的院子里来。
“文大人、董帅,今天怎么有工夫跑到我这里来?”陈海推开门,站在廊檐下笑迎道,任谁都看不出他心里敛藏的愤恨。
“看你有好些天没有露面,我与董大人、吴将军、宁郡主今日闲来无事,便相邀一起到你这边来走一走,不会嫌我们厌烦吧?”文勃源眯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陈海的眼瞳打算了一阵,他锐利的眸光似一道雷电打入陈海的深处,要将陈海神魂都照得纤毫毕露,俄而又笑道,“你服下蛟髓丹,潜修十数日,修为果真是有不错的精益了啊。”
看文勃源这番言语,好像他刚才那直剖神魂深处的打量,真就是为了观察陈海在服下蛟髓丹后,修为到底提升了多少。
董潘、吴雄的修为不及文勃源一大截,但也看到陈海服用蛟髓丹后,气势比以往更强盛许多,暗感陈海曾在学宫闱选时,出手稳稳的抓住机关战兽,心想他这时候的肉身更加强悍,恐怕明窍境初期的武将都未必能压制得住他。
“这一切都是文大人厚爱。”
这些天过去,陈海已经能将心间那怒不可遏的恨意掩饰得很快,他看文勃源那双有着些许媚气的眼眸微敛着满足的笑意,心想他应该是认定自己已经中了招,并没有看出蛊魂已经被他动了手脚。
陈海无动于衷的笑笑,请众人进屋说话。
看到文勃源打量陈海的样子,董宁却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去势之后,看别人的眼神竟有如此的媚气,也不知道陈海怎么就受得的。
……
“你这些天关门闭户,是在写这份东西?”文勃源走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书案上墨迹未干的《练兵实录》,他走过去拿到手里翻看起来。
别人这么做,是很失礼的行为,但文勃源乃是英王赢述跟前的近臣,以残躯修成道丹,地位非同一般,他随意翻看陈海书房里的东西,别人只会看到他对陈海的厚爱跟关切。
董潘、吴雄、董宁看到文勃源手里那叠文稿,却不知道陈海这些天躲起来,到底在写什么东西。
陈海虽然相貌粗犷,脸上身上伤疤纵横,神力无穷,一杆巨戟惯与强敌近身肉博,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这时候吴潘、吴雄都不会将他当成军中那些不善谋略、性格粗鲁的武将看待。
第175章 练兵实录
看文勃源拿起《练兵实录》,陈海不动声色地说道:
“蒙朝廷信任,陈海在伏蛟岭任职也快满一年了。虽然陈海幼时得异人传授兵术,但真正有机会在伏蛟岭操练甲卒,以及率兵进入秦潼山随卫帅、樊帅平剿民乱,自己的所思所想与早年所学,才有融会贯通的机会。这些天在大营里偷闲,就不自量力的想着将条理梳理得更清楚一些。到时候多誊写几本交给下面的营将学习掌握,我就可以省很多事情了。”
陈海在伏蛟岭十余种武道秘形融入基础步法、拳法、腿法、戟法、盾法之中,传授给基层将卒,辟灵境以上的武修弟子,或许都不屑修练这些最简单的武道绝学,但如此简单的武道绝学,普通将卒修炼娴熟后就能摧动百骸精气,也恰恰是这些基础武学最具价值的部分。
只是这些基础武学,既不是姚氏一族秘传,与太微宗及陈氏一族也没有关系。
而陈海练兵方式又是那样的独特及有效,无论是文勃源,还是董潘、吴雄等人,都只能认定陈海以往有过其他不为外人所知的机缘。
这也是不令人意外。
燕州有史以来,几乎每一名如星辰般耀眼的绝世强者问世,或多或少都有过世人莫及的无上机缘。
陈海曾得到过怎样的传承,幼时传授他诸术绝学的异人到底是谁,旁人都不便直截了当的当面追问,但听他说这次是将幼时异人传授的兵术,与这一年来的练兵实践结合录写成册传授给其他将领,文勃源都觉得手里这份文稿的分量不轻。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文勃源原以为陈海不可能将他胸中所学及异人传授的兵术,真正写出来传授给其他将领,但他翻开练兵实录,看到第一页见字字珠玉,每一字每一句细细琢磨都有不尽义理蕴藏在里面,绝对是最顶尖的兵术之学,神色也是难以掩饰的一变。
玄法修行也罢、武道绝学也罢,以及兵术、制器、炼丹之法,都是宗门及宗阀世族的不传之秘,绝不会轻授他人,谁能想象陈海竟然轻易就将一本旷古绝古的兵术秘传抄录下来,要传授给第一营诸将?
董潘、吴雄却也不管陈海到底是怎么想,这会儿都情不自禁都凑到文勃源的身边看他继续将《练兵实录》翻看下去。
董潘、吴雄都有着丰富的领兵、治兵经验,甚至比文勃源更清楚这本《练兵实录》的价值所在。
这本实录除了问计、规戒、武训、兵形诸篇,提出当世兵典一些前所未闻的用兵思想及治兵之法外,陈海在器械篇里还将沙盘制作、连环甲马、连环船阵、三弓床弩、偏厢车、云梯、铁牌车、登楼车等以及他古玩造旧所涉及到的几种合金铸造之法抄录下来。
“这连环甲马阵真是精妙,真是闻所未闻……”董潘、吴雄都是用丰富作战经验的将领,看到实录里写到“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着一对眼睛。教三千匹骑军,做一排摆着,每三十匹一连,以铁环连锁结阵,所向披靡……”两人都忍不住手舞足蹈的想当场推演战阵……
“这沙盘制作之法看似简单,但用于兵阵推演却极为精妙。异人所传的兵术果真了得啊!”
陈海心里一笑,他要想拿这本《练兵实录》金蝉脱壳,就要确保这本实录有足够的份量跟价值。
英王赢述及文勃源是看中他的治军之能,才会想着要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去控制他,他想脱身必然要留足够分量的替代品。
要不然的话,他就算有再多的借口,英王赢述及文勃源都不会轻易许他离开西园军。
董潘、吴雄也不顾文勃源在场,直截了当的就问陈海:“这本练兵实录,河西能否抄录一份?”
文勃源脸色微微一变,玄法仙诀之所以万人敬仰、会被世人奉为珍宝,最为关键的就是严格控制传播渠道,唯有在有限的人群里进行传授,才越发珍贵,倘若燕州人人得而传习,所谓的玄法仙诀又有多少价值可言?
兵术绝学也是同样的道理!
只是太微宗是陈海的师传宗门所在,陈海本质上还是董宁借用给他们这边的客将,陈海所修所悟,自然要第一个奉献给所修行的宗门。
董潘、吴雄这时候只是提出抄录一份,而没有要求陈海不将这份实录传播出去,就已经够仁义已尽了,他有什么借口阻止?
“我毕生所求是玄法大道,治兵之术于我不过是雕虫小技,怎么会蔽帚自珍?太微宗及世子对我恩重如山,倘若能稍稍回报宗门及世子,陈海又怎么会不愿意?”陈海大义凛然地笑道,他这些话辞都是为以后脱离西园军铺路,笑盈盈的将练兵实录从文勃源手里先拿过来,递给董潘,说道,“那就烦请董帅找人多抄几份,过两天也给文大人送几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