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自己在袖子口上抹点姜汁,到时偷偷往眼睛上一抹,立马就能泪如雨下了。
……不行,万一被万岁爷发现了,那可就真的ooc了!
可十三年都没见的家人,提起来时居然泪都不掉一颗,也说不过去呀,琳琅心里万分纠结,不用演都郁郁寡欢了两天。
直到张小桂都跟着御膳房的人出宫了,她都还纠结着了。
“小黑豆,你说我该怎么办?”
琳琅抱着猫大王,一边用手顺着它黑缎子似的背毛,一边皱着眉头琢磨,“要不,我就和万岁爷这样说好了——就说太久没见了,我又大病了一场,很多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所以虽然还是想他们,可心里难免就有些生疏了……”
想来想去,除了用失忆这个老梗,琳琅觉得也别无他法了。
见她这么苦恼,猫大王不禁就心生怜悯。
这就是周庄梦蝶之苦啊——朕在梦里度过那漫长又无能为力的两百年时,也时不时会心生怀疑,怀疑自己也许早已经悄然驾崩于回京的路上……梦醒后朕头几天的感受和万氏如今一模一样,看什么都觉得很生疏,连自己的身子都觉得像是别人的。
明明是附身于后世,再活了一世,却偏偏前后颠倒,以为如今才是在附身,连父母亲眷都生疏掉了,这就是万氏离魂后的后患吧。朕本来还颇觉奇怪,朕离魂后会有魂魄不稳的后患,万氏却是没有,原来……
“喵……”猫大王低头,安慰的舔了舔琳琅放在膝盖上的左手。
……
张小桂拿着腰牌和御膳房的六个采买太监一起从东华门出了紫禁城。
自从进了宫,他就没出来过。出了东华门,那是看什么都新鲜。但正事他可不敢忘。
出了御道,他立马就拉着一个姓李的太监到路旁去说话,这李太监早就被刘得福叮嘱过了,知道张小桂是如今正得宠的万贵人派出来寻亲的,那是正事都不做了,一边揽着张小桂的肩膀亲亲热热的喊了声张哥哥,一边就拉着他往常去的巷子里窜。
这些常出宫的太监门路多着呢,张小桂的怀里又揣着万贵人给的两百两银子。只一会功夫,两个穿着宦官服饰的小太监就变成了两个带着瓜皮帽的年轻后生。压低了嗓子,谁能看出他们是太监。
换好衣服,这李太监带着张小桂又去找了一个姓王的小吏,这种小吏,小虽小,但却是皇城根下的老蚱蜢,今儿和四九城里的大泼皮一起喝酒,明儿就和宫里的太监一起赌蛐蛐。
张小桂把万贵人给的住址拿给王小吏一看,他立马就说那城西的柳叶胡同早就拆了一半了,如今哪有官宦人家住在那的。然后一拍胸脯,熟门熟路的把他们带去了户部下面的一个小衙门。
上户籍时,旧住址会写在附页上,张小桂出钱,王小吏买了一桌德兴楼的酒席,只花了小半天功夫,万家的新住址就拿到手了。
万家还是住在城西,如今的万府离柳叶胡同也不远,就在两条街外的劈材胡同里面。
张小桂立马就上了门,却是怎么也敲不开门,他这下可是急坏了,这御膳房的采买差事可是从不过夜的。他得赶着回宫的。
还是王小吏机灵,马上去敲开了隔壁一家的门。
急着办差,张小桂也不藏着短了,隔壁的门一开他就亮了身份,见他是宫里出来的太监,是来帮自家主子寻亲的。邻居一家赶紧把他们迎进屋去,上了座倒了茶,知无不言的把万家的事说了一番。
原来,万家搬来这劈材胡同时,万贵人的阿玛费扬古和母亲许氏都已经去世了,只给万贵人留下了一个同母的弟弟。
张小桂听到这里,脚都吓软了。
好在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许氏去世前,给丈夫做了个媒,让自己的妹妹嫁来万琉哈家做了继室。而这许氏呢,其实也不是费扬古的原配,她也是继室,这原配还生了一个叫纳穆图的长子。
费扬古死后,这纳穆图就顶起了家门,卖了大房子换了些钱,带着继母小许氏和许氏生的弟弟在这劈材胡同常住了下来。
“那怎么现在没人?”
“是走亲戚去了?”王小吏帮着问了一句。
“哪里啊,纳穆图出事了——他阿玛当年是户部的七品司库,这个你们应该也是知道的。他阿玛死了,他就接了班在户部的一个衙门里做了个八品经历。年前他在奉天那边找了个好差事,说是去了那边就能大展拳脚了,结果这一去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直接就被撸成了个白身,一只左手还被人给打断了。
这万家一家子人可都靠着纳穆图,这下还不塌了天去。可麻烦事还是后头了,当初为了去奉天他可是找人借了很大一笔钱的,如今差事泡了汤,人家天天找上门来要他还钱。万家实在还不出钱来,小许氏和乌兰氏,也就是纳穆图的浑家,就悄悄租了一辆马车,花钱让几个混混缠着放债人派来守门的两个看门狗,然后带着一家子人逃去许家躲债了。”
至于许家住在哪,邻居一家可就不知道了。
一时半会哪里找得到许家,张小桂只能回宫了。
他把这些情况和琳琅一说,听得琳琅目瞪口呆。
原身记忆里那对父严母慈的父母如今都去世了不说,原身没入宫前就孀居在家的小姨妈居然嫁到万家去做了继母。
琳琅先把其他的事撇开,问道:“纳穆图,不,我哥哥到底欠了多少钱。”
张小桂咽了口唾沫,才道:“一千两足银……还只是本金。”
一千两!
虽然用玉瓶,琳琅私下里已经攒了将近一千五百两银子,可她表面上能动用的银子最多只有五百两左右,再多可就说不过去了。
……看来还是得靠万岁爷!
有猫大王在,自然不会让琳琅多等,第二天,她就被召到干清宫侍膳了。
琳琅发现,最近自己和食欲不振特别有缘,刚在梢间里演完,又得在西暖阁里演。
这一顿御膳吃下来,她的饭量比平日里减了一半,康熙见了心里觉得好笑,就是不开口问她。
吃完饭,琳琅一边苦着脸喝汤,一边就偷偷的去瞅康熙。暗想借了一千两高利贷去通关系,这通关系说白了不就是贿赂,结果却出了事倒被人打了。这万家的事儿说大不大,可也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该怎么开口呀,哭又哭不出来……要不自己跪下来陈情一番?
连求人都不会,还想在朕面前演戏,康熙心里又无奈又发笑,开口问道,“喝汤跟喝药似的,你这是有事吧。”
“万岁爷,琳琅给您丢脸了,”琳琅赶紧起身弯着膝盖就要往下跪。
“哦,是吗?让朕丢脸。”
康熙板下脸道:“那你就跪着把事情给朕说清楚了。”说是和万家人都生疏了,他倒要看看她到底会不会为家人出头。
妈呀,万岁爷的气场又十丈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