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臭在验尸房弥漫,刺激众人的嗅觉,哪怕对这些气味不陌生的魏干诚等一众警察,脸上都难掩嫌恶之色。
尸体腐烂程度太深,少了半边脑袋惨不忍睹不说,气味实在太臭了。
而这一切没有给张大爷造成任何困扰,他在认尸,真的很认尸。
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任何地方都没放过,看的很仔细。
“他五岁的时候摔了一跤,右膝盖上一块月牙形的疤。”
“十四岁的时候和同学打架左边胳膊被刀子划伤。”
“十七岁的时候到别人家里偷东西摔下来,有跟脚指头摔变形。”
认真的程度让魏干诚心底生出愧疚。
张大爷道:“麻烦你们把他翻过来一下。”
法医沉默的把尸体翻过来。
“他背后有道伤口,是我在他十六岁的时候打的。”
张天宝的身体严重浮肿腐烂,张大爷口中的伤痕,有些认得出,有些已经忍不出。
法医取了一个袋子走过来,把东西拿出来一一摆置出来。
“这些都是从死者身上取下来的物品,您鉴定一下。”
张大爷仔细看完,指着其中的一枚红绳绑着的玉佩说:“衣服裤子那些东西不记得了,这块玉是我家老婆子在他十六岁时候给他求的平安玉。”
认了尸,警方安排张大爷抽个血,和尸体做对比,才送回家。虽然可以百分之百确认尸体就是张天宝,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确认了死者身份,有警察道:“张大爷,我们送你回家吧。”
这么问不是警察闲的无聊,他们是怕老人承受不住。
张大爷的情绪太平静了,好像死的是别人儿子一样,平静的很诡异。
张大爷没有拒绝警察的好意,年纪大了做公交车会被司机嫌弃。
送张大爷回去的是魏干诚,路程走了大半,临近红星小区的时候,张大爷突然开口道,“他把老婆打跑了,打孩子,东偷西摸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街坊领居都在诅咒他早点死,现在他终于死了。”
这段话说的太突然,魏干诚没缓过神,导致气氛尴尬安静。
总要说点什么宽慰一下老人的心,魏干诚斟酌语气道:“张大爷您别难过,很多时候人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说的话都是口不择言,并不是故意诅咒人。”
“我没有难过。”张大爷平静的说:“他活着的时候天天想办法从我和老婆子身上搞钱,死了还能给我们减轻负担。”
说了这句话张大爷继续说:“就在这里停车,我还要道小区扫马路。”
警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魏干诚几度欲言又止想开口,张大爷边下车,边自言自语的唠叨:人死了,生活还得继续……
张天宝一番感叹后,请余媚道沙发上坐。
余媚拒绝道:“不用了,你有想办的事就去尽快办。”
把余媚这种大佬级的人物晾在一边,张天宝觉得这样不能凸显出对余媚的尊重,他指着一件房门说:“这是我儿子的房间,我儿子5岁了,长的很可爱,这是我妈爸住的房间……”
余媚其实并不想听张天宝的前尘往事,但也不会去主动打断一个心有愧疚,洗心革面的鬼。
“他们生活的很艰辛,我就想报警着找肇事司机要赔偿金改善他们的生活,但是没人看得见我,然后我就上了我儿子的身,我报警警察一听我儿子的声音以为是恶作剧不在意。
我跑到公园去说我死了,要他们给我报警,还是没人信,后来我妈请了捉鬼师,把我打得差点灰飞烟灭。
那时候我在想,要是生前的我每天都按时回家,我爸妈是不是就能及时发现我死了……”
余媚听着张天宝的絮絮叨叨,插嘴道:“孩子阳气弱,被邪祟附身后,会大病一场。”
“生病。”张天宝有些茫然,他是刚死的鬼,许多常识不知道,回过神后冲进他儿子的房里。
张家的家具装修都很陈旧,张天宝儿子住的卧室也一样,陈旧的墙壁用铅笔画着识别不出的‘五线谱’白一块,黄一块,斑驳着岁月的痕迹。
张天宝冲进卧室看着睡在儿子身边的老母亲,他走过去摸摸老母亲泛白的头发。
母亲的白发什么时候这么多了……
张天宝眼眶一热。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回头了,但却再也没有资格了。
余媚看到张天宝眼眶红红的走出来,没有说什么。
其实张天宝现在的样子不忍直视,他本来死样就惨,哭你得去摸眼泪吧,然后把红的,白的,黄的,糊一脸。
以前余媚可以嫌弃张天宝的一切,在他决定牺牲自己保龚秋玫的时候,她就再也没嫌弃过她。
凭借着跟黑无常走南闯北,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的强大心理,余媚面不改色的说:“你出去,我把这些符都贴回去。”
余媚手里还拿着取下来的符,要是晚点张家俩老看到符不见了,又得折腾一番。
张天宝满脸感激的道谢,余媚转过身没看他,那些糊在脸上的东西,随着张天宝脸上的表情一颤一颤……很精彩。
从张家出来后,余媚交代张天宝:“你在这里等我,我办点事,很快回来。”
张天宝从沮丧中抬起头应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