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皇后握着茶盏的手僵了僵,但很快便定下神来,她放了手里的茶盏,略略坐直了身子,看向林嫔,“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让本宫救起命来?”
林嫔一张巴掌大的清秀小脸,这会子已经完全白了,即便是涂着艳丽的唇脂,却也掩饰不了脸上的灰败和绝望。
“娘娘,求娘娘救救婢妾和五皇子,婢妾来世做牛做马报娘娘大恩大德。”话落,林嫔“咚”的一声,重重的磕了下去。
“林嫔。”韦皇后伸出一只脚抵在了林嫔的脚下,冷冷说道:“你什么都不说,便说要本宫救你们母子二人的命,莫不是以为本宫能掐会算不成?”
眼前大红绣牡丹花的绣鞋,江南御贡的珠光缎,合浦的南珠,光这一双绣鞋便够寻常中户人家一年的开销。
林嫔顺着绣鞋抬起脸,对上韦皇后微微倾身,如冰似霜的眉眼。
她下意识的便打了个抖,她不是初初入宫。相反,她在这宫庭内院已经生活了整整十三个年头,这十三年里,她从最初的天真懵懂走到如今的谨小慎微,从最开始的想要出入头地到现如今的只求母子平安。
可是,即便是这样卑微的要求,现在都要失去了!
豆大的泪珠突然就从林嫔的眼里滚滚而下,哭到伤心处,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她先是慢慢的佝偻着身子,紧接着整个人匍匐在地,却又怕哭声传了出去,双手死死的捂着嘴,任哭声在掌间受伤的兽般沉闷呜咽响起。
韦皇后挑了眉头,大家都是女人,也都是母亲,她能理解林嫔此时的绝望,但这里是深宫,最没用的便是同情心。
“别哭了,”韦皇后的声音闷闷在头顶响起,“你是这宫里的老人了,你应该知道,在这里,没用的就是女人的泪水。”
哭得不能自已的林嫔,在听到韦皇后的话时,抖动的身子突然就僵了僵。
是啊,这深宫内院,泪水除了能出卖自已的懦弱可欺外,它还有什么用?慢慢的,林嫔收了泪,缓缓抬起头,用那对红肿的眼睛看着韦皇后,一字一句说道:“娘娘,昨夜皇上召婢前往干宁殿,实则不为侍寝,而是要求奴婢将出五皇子由淑妃教养。”
韦皇后闭了闭眼。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的自林嫔嘴里听到这个消息,胸口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阵刺痛。
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韦皇后才平复了心中的那股刺痛,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幽深的看着跪在地上妆容哭花的林嫔,“你不过是个嫔位,淑妃却是这后宫仅次于本宫的独一份,五皇子由她教养,对五皇子的将来……”
“娘娘,”林嫔惊慌的打断韦皇后的话,“娘娘,婢妾发誓,婢妾从来就没有那个念头,婢妾只想着,五皇子能平安长大娶妻生子,做个闲散宗室就行了。”
韦皇后看着情急不已的林嫔,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在唇角漾开。
这个要求难吗?
放在寻常富贵人家,应该不难吧?
即便不是寻常富贵人家,便是这皇宫,若不是遇上燕正天这样的皇上,应该也不难吧?
只可惜……韦皇后垂了眼睑,“林嫔,你是不是担心,五皇子养在淑妃膝下,本宫会对她不利?”
林嫔霍然抬头看向韦皇后。
没错,她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更大的原因,却是因为经过这些年的冷眼旁观,她再明白不过,这深宫华庭不过就是一座渡了金的牢笼,她们都是这笼子里的鸟。一日在这笼子里,一日就生死难由己。
她不是那些没有皇子的后妃,她有五皇子,她只要再等个十年,五皇子成年封王僻府另居,她就可以离开这个笼子。
未来的美好是可预期的,她为什么要放去那可预期的美好,而将生命当成一场赌注去博一个不确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