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他们排练了两天, 凌胜楼和盛慕槐告别了。
他不许盛慕槐出来送他,两人一个在栏杆内,一个在栏杆外。
隔着栏杆, 凌胜楼说“找到亲戚以后可能很难出来,你去香港那天就不来送你了。”
“没事,和亲戚解开心结才是最要紧的,反正下次放假咱们还能在凤山见。” 盛慕槐两手扒着栏杆, 像个囚犯似的巴巴看着外面。
凌胜楼似乎觉得有些好笑,隔着栏杆摸摸她的头。
沉默了几秒, 终究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再见。”
再见, 我的专属搭档。
说完这句话, 他不再犹豫, 转身离开。
盛慕槐似有所感, 倚着栏杆朝他喊“师兄,咱们下个假期再一起演挡马啊”
凌胜楼身形一僵,没有回头,只是朝她挥了挥手“好好和小池排练吧。”
赴港演出虽然是由港方公司邀请,也需要经过文化部的批准,层层审核, 大家伙都是带着传播京剧文化的任务前去的。
香港艺美公司很大方,给池世秋组起来的整个班子报销来回路费, 所有的演员从首都搭飞机到广州,再乘广九铁路经罗湖桥入港。
除了盛慕槐和池世秋,戏班里没人搭过飞机, 一个两个都兴奋不已。池世秋带了一部德国进口相机,十分没有架子的替全团人拍照。反正除了他,也没人摆弄的来那架看上去就很复杂的相机。
盛慕槐坐在舷窗旁边,看着停机坪上方蔚蓝的天空发呆,池世秋喊一声“慕槐”,她回过头,池世秋正好按下了快门。
他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带着笑坐在了盛慕槐的身边,问道“要起飞了,你紧张吗”
“还好” 盛慕槐是真的不紧张,毕竟上辈子也坐过很多次飞机了。
池世秋递给她两片口香糖“等下起飞和降落的时候耳朵可能会不舒服,你嚼着口香糖能缓解一些。如果很不舒服就再告诉我。”
盛慕槐接过口香糖笑说“谢谢。”
池世秋说“不用客气。”又把口香糖往后排传去。
没过多久,起飞了。巨大的轰鸣声中,沉重的飞机往上爬升,渐渐地没入云层,大家纷纷往窗外看,有人不自觉地站起来,还有小孩子在惊呼。
盛慕槐也在看。机身颠簸里,她想起了初中时候读的那些穿越,里面的女主角总是在飞机失事以后穿越到古代,然后又因为跳崖、闪电或者其他莫名其妙的原因穿回来。
她可不想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爷爷还在凤山等他呢。
池世秋见盛慕槐回过头,怕她紧张,问道“除了演出,你到香港以后最想做什么”
“喝早茶,吃鱼蛋面,吃菠萝油,还要给爷爷买好看的衣服和保健品。” 盛慕槐数着指头说。
这个年代内地和香港的收入差距巨大,连她这种新人演出一场都能得150港币,大约相当于人民币45元,比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都高了。游龙戏凤演出三场就是450港币,够给爷爷买两件质量、款式都好的衣服了。
辛老板爱漂亮,爷爷虽然不说,肯定也还是喜欢漂亮的衣服。
“我陪你去吃去买,我堂姑久居香港,知道些购物的好地方。” 池世秋看盛慕槐眼睛里亮晶晶的样子,不自觉也露出了笑容。
“你不是主角吗,可比我要忙。” 盛慕槐笑道。
“再忙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这话可说的有些暧昧了,虽然以池世秋的口吻十分自然,盛慕槐却没答话。
说实话,自从那天和大师兄告别后,她心里总觉得哪里不踏实,莫名发慌。不知道他亲戚住在首都哪里因为这点莫名的心慌,她的整个旅途都有些心神不宁。
池世秋看盛慕槐的模样像是累了,就没再打扰她。
飞机到达广州,然后转火车,到了夜幕降临时,他们才终于过了关,脚踏在了香港的土地上。
艺美公司派了两辆车来接他们,面包车沿着整齐的柏油马路飞驰,驶过了红磡海底隧道,带他们来到了香港本岛。
维多利亚港就在眼前,鳞次栉比的高楼在海岸边排开,灯火照得岸边与海面一片辉煌。
大家纷纷感慨于香港的繁华,一个年轻的龙套演员眼睛都看得直了,说“这简直是人间天堂吧。”
开车的香港司机一边嚼口香糖,一边不屑地用粤语念了句“没见过世面的捞仔,死北佬。”
大家都不知道他说什么,从小看tvb剧长大的盛慕槐却听懂了这句话。她正好坐在司机的后面,为了不让同行的演员尴尬,她靠上前面的座椅,用普通话低声说“请你放尊重点。”
那个司机压根不怕,嚼着口香糖说“听唔明听不懂。”
盛慕槐换成字正腔圆的英语“ease s sayg offensive ords ”
司机以不变应万变“听唔明你讲乜。”
“那你的文化水平也不高嘛。” 盛慕槐用不屑地语气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坐了回来。
“槐槐,你跟他说什么” 旁边的池世秋问。
“叫他放尊重些。” 盛慕槐小声解释了一番。
池世秋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别跟他多费口舌,下车就告诉艺美的负责人,让他们去处理。”
“我也是这么个打算。” 盛慕槐点头。
车在一家三星级酒店前停下,这酒店虽然不算豪华,但对住惯了招待所的演员们来说也足以让他们眼前一亮。
艺美的负责人跟在另一辆车上,见池世秋下车便走上来说“池少,您和李老师、鲍老师住半岛酒店,您请上这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