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做鞋,是个苦功夫,但李家的姑娘们都会做。毕竟乡下姑娘,花是绣不了,但做鞋、缝衣是必须要学的。
李宁湖这原身就差一点,大概是会的,却做得马虎。主要是亲娘死了,伯母不给力,李老太家里家外一把抓,哪来的闲心把个小孙女叫到身边细教女红
制袼褙、切底、包边啥的李宁湖还凑合,这纳底她就彻底要疯,八、九层鞋底料粘合,就想想这厚度吧,纳一针都费劲,完了李老太的要求是每寸得纳一百多针。
李宁湖就想着,不成,还是找个机会把自己在外头开铺子的事跟李老太和李高惟说了吧,只是得想想怎么个说法,时机也得挑好,李老太这两天一脸阴沉,暂时就不能说。
李静溪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用手肘撞了李宁湖一下,小声道“你看咱姑。”
李宁湖斜眼看去,果然李雪梅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手指都戳红了。
李宁湖就纳闷了,李雪梅犯啥事了。上回她跟李老太顶嘴,虽然被李老太又打又关,但她还很硬气,就不认错,今儿怎么一脸心虚害怕呢
几个姑娘一连被李老太在家拘了六七日,李宁湖着急,怕错过酿酒的时机,但非常明显的,李雪梅更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这日她终于是忍不住了“娘,我想跟你说道说道。”
李老太脸一沉,欧氏安排的两个仆妇就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并不关门,只站远远的把住路口。
李老太一愣,心里就对于这些世仆有了些新感受。
李宁湖赶紧站起来想走,怕误伤。
但李老太就喊住了“都搁这呆着。”
她声音是压着的“翻过年你们也都十四了,要是乡下不心疼女儿的人家,都能推出去换笔聘礼了。就呆这,看看你们小姑咋样不要脸皮。”
李雪梅一脸的难堪“娘,你把自个闺女说臭了,你能有啥好的”
“是我要说臭你是你自个,非得往粪坑里跳,跳了不算,叫你闭嘴不闭嘴,非得吃一肚子屎,捞你出来你不在一边老实呆着,非得站出来喷粪你个贼狗攮的,老娘就看死了你,十日都熬不过,是不是心痒痒要发骚你还活着干什么赶紧回屋上吊去,算是没白吃老李家十几年饭,保了老李家名声”
李雪梅被骂得脸色发白,她再怎么泼辣,再怎么见识过乡下妇人骂仗,但到底乡下妇人不会拿这样的话骂个黄花大闺女。
她咬着牙道“娘啊,我也没干啥,我就跟人见见面,说说话”
李老太截断她“你是不是想做点啥,只怪这城里没草垛子给你们钻啊”
“娘非得把话说成这样原本嫂子就要给我说媒的,要不是你死活不愿意,他都给我家下聘了,只要说定了,我俩见面咋不行啦”
李宁湖也听出来了,这就是说的许六郎啊,这咋攀扯上了该不会是几月前端阳节龙舟赛吧
李静溪和她对视一眼,显然也是猜着了,李静溪更加竖起耳朵去听。
李老太往前冲了两步,早有准备的李雪梅赶紧往后闪开“你看你给我说的崔家,那是啥人家,崔家就是白家的穷亲戚。一百亩的地,其中不少啥也种不了的破山头。说是城北有铺子有宅子,你知道城北啥地方,泥墙草棚扎堆的地方,讨生活的力夫、讨饭的乞儿,都在城北呆着,体面人家都不稀得去,怕踩脏了鞋。就他们家城北的铺子一月租几个钱崔媛我见过好几回了,来来去去身上的头面就那两三样,跟咱嫂子一回一换没法比。你要把我嫁过去,我一天天的挖空心思怎么能体面点,不然都没脸往哥哥家里来看自个娘,你就高兴了”
李老太几回要逮她,都给有准备的李雪梅给躲了。
李老太喘着气“你看不上人家,人家看得上你要不是看你三哥面上,你就只配嫁人家里一佃农。你穿啥不是你哥的妹子就你大姐,嫁的人家就是地里扒食的,咱家还不认她了”
李雪梅咬牙“明明许六郎家就更好,叔伯都当官的,不单咱运京城外有大庄子,江南良田铺面更是无数。他家有个小丫头怎么了,你不让我磋磨她,我就不磋磨呗,我对她不好不坏总成吧你咋非要拦我好事”
李老太指着她,打又打不着,说又说不听。一时没了办法,总不能真拿根绳子勒死她吧,她说得出,但还真做不到,毕竟是自己养了十八年的老闺女。
李雪梅豁出去了“反正我也给了他信物,你不答应也不成。”
李老太气极,拿起手边杯子就砸。
砰砰砰的杯子屋里乱飞,李宁湖吓得躲椅背后头,仍是给溅起的碎片划了一下。
李雪梅更是当头被砸中,当场就流下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