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然低下了头。陆璟为了让陆家人处处礼让于她,不再如前世,可谓用心良苦。徐惠然的心里百味陈杂,得婿如此,怕是寻常女子都会此生无憾。
可她……徐惠然轻叹了声。
陆璟伸手握住了徐惠然的手:“娘子,我们有一生的时间,别怕,有我在。”十指相扣,似怕徐惠然挣开。
徐惠然没有挣开,任由陆璟握住。
那本科举奇书是陆璟和徐惠然一起拿过去给陆源和老陆蔡,还当着陆家人的面。
陆璟把跟徐惠然说过的话,再说了一次。
陆源摸着书对徐惠然说:“五郞媳妇,委屈你了。”
徐惠然站了起来,眼里有了泪,不是为了今世,而是为了前世。前世若是陆源能这么说上一句,她何曾会如此心碎。
陆璟带她走的时候,她宛如废人一个。她还记得陆李氏念叨着:“五郞,她这个样子,会拖累你的,你就把她留这吧……”
徐惠然忍不住侧过脸,实在无法对陆源说出“这是媳妇该做的”。
陆璟看到徐惠然伤心,猜着是因为前世,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抱进怀里,站了起来:“爷爷,媳妇她一时太过激动,还望爷爷见谅。孙儿替媳妇谢过。”
陆源摆了摆手,看了徐惠然一眼,没再说话。
在陆家只住了三天,陆璟和徐惠然就此北上。
送陆璟和徐惠然上路的时候,陆李氏眼泪流个不停。这回回来,虽说陆李氏对徐惠然没有欢天喜地,可也没说什么难听话,大部分时候只是静默。
徐惠然也不怪,这样挺好。她们两个都可以省些力气和口水。
陆家人望着陆璟和徐惠然坐得船走了。陈冬梅冷笑了声:“五弟妹可真是行,偷偷跑了,还有脸回来。回来还得全家人供着她。”
旁边的人都去看陈冬梅。
刘玉秀和杨如春低着头不吱声。
蚕姐和杜阿福跟着一块来,谁都能猜到几分,可是陆璟乐意,谁能怎么办。要是陆璟当了官,她还是官太太呢。
这就是长得好不如嫁得好。
陆源咳嗽了声:“五郞媳妇的事,好不容易没人说了,咱们家的人也不要再说。五郞的前程比什么都要紧。五郞也说,那份科举奇书是五郞媳妇弄来的,你们要是指望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有出息,就先督促着好好读书,别一天到晚不是看戏就是去听什么书。”
陆李氏抆了眼泪,想到陆璟说得话,她以后是要成诰命夫人,这是一位高僧说的。可陆璟的官运全靠徐惠然来旺。徐惠然这回是给儿子哄回来的,要是再给骂跑,那儿子的官运没了才是要命的事。
陆源和老陆蔡氏晚上都做了个梦。陆源梦到的,他穿着官服,坐在众人中间接受跪拜。老陆蔡氏梦到的是穿着凤冠霞帔坐在那里,一众媳妇围着她转。
梦着梦着,两个人都笑醒了。醒来就怪对方吵醒了自己,再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那个美梦也做不到了。
往北去的路,不过江时跟去旧都的路是同一条。
陆璟走过,就会领着徐惠然上岸游玩一番。
虽说是秋日,没有春日里的景色好,可另有一番味道,尤其是天气特别好,秋高气爽。
他们上路的时候,乡试已经考过,就等着发榜。原本可以不从旧都过,陆璟却提议:“娘子,不如咱们再去赚黑心的橘灯钱。”
徐惠然看了眼陆璟:“你都说黑心了,还去赚。”
“哎呀,不赚不行呀。这叫未雨绸缪。要知道本朝官员俸禄乃历朝最低。要是不先准备些银两,做了官后,一不许行商,二不许收贿。但凡有个什么,就会捉襟见肘。要是有人塞点银子来,一给举报,再或者任上有个亏空来不及补上,你夫君我就得给剥皮揎草。娘子,到时你会不会心疼?”
陆璟望着徐惠然,一副可怜兮兮样。
徐惠然笑了起来:“那是旁人,哪里会是你。不过,要去卖橘灯,可得你站在头里。”
“这个自然可以,我就如谢季方一般,在那做个见证。好歹我也是前科解元,这个可以了吧?”
“我那是玩笑话,哪能真要你去。要是你过去,旁人知道了反倒不好。”徐惠然轻轻推了推陆璟。
陆璟点点头:“还是娘子体谅我。”
船特意驶到了旧都。陆璟领着徐惠然到了贡院门口,让杜阿福和蚕姐摆上了摊子。
杜阿福像门神往前一杵,陆璟心里感叹句,一两银子能卖出去,那些书生这是给吓得还是见了娘子美貌动了色心。
不管那样感觉都不好,有些后悔提议。原本是想哄徐惠然开心,这下感觉是他要不开心。
蚕姐清了清嗓,开始喊:“卖能金榜题名,还好吃的灯。能金榜题名,还好看又能吃的灯。”
贡院门口的书生看看,大多数转头就走。
有几个好奇,走过来,也只是看看,连问都不问就走了。
蚕姐有点急:“这个是能金榜题名的。”
来看的书生把蚕姐看了看,走了。
陆璟把手里的乌骨泥金扇摇着:“娘子,看来南直隶的秀才比越省的秀才聪明些,没上当。”
徐惠然隔着帷帽上的纱瞪了眼陆璟:“那是三年前,三年了,自然不同。”
陆璟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伸手拿起个橘灯来,把里面的蜜饯拿出来吃,眼睛看着贡院前的书生。
蚕姐又叫了几声,看还是不行,转过脸来问徐惠然:“五奶奶,要不便宜些?”
“不。”徐惠然对杜阿福说,“阿福收摊。”
“收摊?”蚕姐不相信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