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的陈县丞走了出来,指着衙役:“听到了没有,百姓都说不了。重来。你们是不是不想当差了?这怎么数的。”
衙役只能重打,这回真是一百大板实实在在的打了下去。
陈富前面是装着样喊疼,这回是真喊疼了,到最后吃不过劲,晕了过去。一桶冷水泼上来,等醒了继续打。
以前陈富这样打过别人,从不觉得有什么,今天自己挨了,才知道板子的滋味是这样的。心里把陆璟的祖宗十八代全家女性全问候到了。问候的时候忘了陈冬梅也是陈家女性。
打完了,衙役里还算有念陈富旧情的,找了块板子,把陈富抬回了家。
陈富的老婆一见就哭了起来。陈冬梅也哭了起来。
陈富给哭醒了,咬着牙骂:“陆璟,老子要是不整死你,老子就是你孙子。陆家人,你们等着,一个跑不了,老子全要拨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
“爹,四郞可是你女婿,别的也就罢了。”陈冬梅给陈富抆着脸,嘀咕了句。陈富的身上盖着条被子,虽说看到了血,可听陈富骂人的劲,不觉得有什么严重。
打板子,老听陈富说打板子,又能有什么事。
“别提那小子,不就是他,老子还成不了这样。”陈富瞪了眼陈冬梅。
“他又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也挨了三十大板。”陈富出了口气,“他可真是头猪,怪不得陆璟要画一头猪。”
“一头猪?”
“对,陆璟那小子真不是东西,居然敢骂老子是头猪。他早知道老子要对付他,所以故意让李栋那笨蛋捡了去。我说那小子为啥不来服软,还就是要老子去告。老子现在算明白了,他是给老子挖了这么个坑,让老子跳,还笑话老子是猪。”
陈富越骂越气。
一百板子都没有陆璟画得那头猪让他觉得羞辱。
如果陆璟在这,陈富一定会跟陆璟拼命的。
陈冬梅咬了咬嘴唇:“爹,四郞有没有提我回家的事?”
“你还想那个家?”
“那是我婆家,我怎么能不想。”陈冬梅扭了扭身子,顶着陈富,“当初不也是你说四郞脾气软,好拿捏,我嫁过去不会吃亏的。现在你倒怪起我来了。不是你要去告什么陆璟,这板子能挨?会给人骂?”
陈富火了,抬起了身照着陈冬梅就是打:“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了?老子挨了打,被人家骂老子是头猪,你倒还怪老子了。你要回就现在回,别在老子跟前提陆家。”
“回就回,你以为我高兴在这呀。”陈冬梅腾站了起来。
陈富气得抄起床下的鞋冲陈冬梅扔了过去。鞋没打到陈冬梅就掉在了地上。
陈冬梅打小就给陈富宠着,兄弟姐妹都让着她,什么时候这么给陈富骂过,还差点要挨陈富打。陈冬梅头一扭,真拿着包袱带着凝芳回陆家了。
走出了陈家的大门,陈冬梅就后悔了。这样子回去,多没脸。可再进娘家的门,也没脸。咬着牙,还是坐船回了陆家。
陈冬梅进了陆家的门,就听到了哭声,是自己房间那传出来的。听着有陆璜的,有老陆蔡氏和小陆蔡氏的。
杨如春把挽起的袖子往下撸,要回房间去给二姐喂奶,正看到陈冬梅昂着头进来。想着前面听到的话,知道陈冬梅的爹官没了,挨了板子,就觉得应该把以前受得委屈全讨回来。
“四弟妹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知道四叔挨休了,还打得不轻呢,快去看四叔吧。”话音里带着讥笑,透着几分得意。
陈冬梅听出了杨如春的嘲讽,回了个冷笑:“三嫂,这关你什么事,你还是多管管你自己的事吧,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杨如春瞪着陈冬梅:“还摆奶奶架子呀。四弟妹,我可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了。厨房里人手不够,赶紧去帮着做饭吧。”
陈冬梅头也不回,直往自己屋子那走,心里只觉得一肚子气,想找个地方去发泄发泄。
气得杨如春抱起二姐在厨房边喂奶边把刚才的事说了:“大嫂、五弟妹,我这话哪错了。凭什么就我们几个做饭,她屁事不干,还一天到晚摆架子。以前她有个爹,现在她那个爹今天可是成了跟咱一样的人了。五弟妹,对吧?”
徐惠然点了点头。
“那不就得了。我就不信不能让陈冬梅也来做饭。”
徐惠然想笑。前世,她没吃过陈冬梅做得饭。但是她成鬼后,陆李氏死的时候,陆璟丁忧回过家,但却没有见到陈冬梅了。
总好像哪给缺失了。但她只要想找回那部分缺失,就觉得很难受。
跟陈冬梅有关的,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徐惠然并不想去找了。
刘玉秀没吱声,她不反对让陈冬梅也来做饭。但她是大嫂,不想让人说大嫂刻薄。嫁到陆家这么多年,刘玉秀就没觉得哪个弟妹把她当大嫂,只当了外面推磨的那头牛。
晚饭做得差不多,徐惠然上楼去看陆璟洗得怎么样了。
陆璟还泡着呢。徐惠然只能隔着门催:“相公,快点了。就要吃晚饭了。今天晚上,怕是太爷还要问你话呢。”
“我正在洗头。娘子说怕我身上有虱子,我也怕有,正慢慢洗。可能还得一会儿呢。你跟爷爷说。”陆璟不紧不慢的声音传了出来。
徐惠然咬着嘴唇。陆璟肯定是故意的,这一洗洗到什么时候。回头陆李氏又会说,你不会帮他洗。杨如春肯定又会当着大伙儿的面笑话她。
“相公,你把衣服穿好了。我来帮你洗头。”徐惠然吸了口气。
“不用了。我怕衣服脏了。你跟爷爷说下就好了。”
徐惠然捏着胸口的交领,手指关节都要发白。她不进去,得挨说;她进去,会让陆璟多想。
徐惠然转过身,望着天花板上糊得纸,一年了,倒不显旧。前世,她离开这里跟着陆璟走的时候,那纸给茶炉的烟熏黄了。就像她的日子,也在慢慢变色。
眼眶子那又发热。
过了这阵就好了。徐惠然对自己说,手按在了门上,推开了一条缝:“相公,我进来了。”